第71章(2 / 2)

成化十四年 梦溪石 2466 字 1个月前

唐泛打了个哈哈:“今天天气可真好啊,那道水晶肴肉寂寞已久,正等着我们大快朵颐,谈钱多俗啊,满嘴铜臭味!”

阿冬捂着嘴笑:“明明把润笔费偷偷藏在枕头下面没有上交,我还以为你能藏多久呢,结果一转眼又买了一堆闲书!”

唐泛老脸挂不住:“什么叫没用的闲书,那可是《春秋左传正义》,有钱都买不到的宋版书,我淘了好久才淘来的!”

阿冬眨眼:“明明还有一本《春潮记》。”

隋州皱眉:“怎么名字听着有点怪?”

唐泛有点心虚:“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妖怪志异,别往歪处想了!”

他不说还好,越描反倒有点越黑。

隋州:“回头拿来给我看一下。”

阿冬朝唐泛扮了个鬼脸:“我也要看!”

唐大人痛心疾首:“上回你拿了我那份《战国志》的稿子还没还我呢!”

唐大人虽然业余有点时间也会写写闲书以作消遣,也可顺便弄点润笔费,但要说他写的都是风月话本,确实也冤枉了他,像《战国志》,便是他以东周战国时代为背景写的历史演义,因为内容庞杂,他又经常没空,所以写到现在才完成三分之二。

隋州无辜道:“我还没看完,等看完就还你。”

唐泛:“你看完是什么时候啊?”

隋州:“等你保证下次不要偷偷把润笔费藏起来的时候。”

唐大人恶向胆边生,对这个不平等的制度表示抗议和不满:“那你也没有把钱交给我啊!”

隋州一句话就结束了所有争议:“但我没有乱花钱的毛病。”

唐泛:“……”

哐啷一声,他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这年头官做得越大,在家里的地位反倒越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要离家出走……

见他耳朵都仿佛耷拉下来的模样,隋镇抚使难得慈爱地抚摸着好友的狗头:“我不贪你的钱,只是帮你保管起来,谁让你一看到书就见猎心喜,书房都快堆不下了,要克制。”

唐大人泪流满面。

话分两头,正如隋州所料,这件案子呈到内阁那边,又被转到皇帝那里,果然连不爱管事的成化帝都被惊动了,他不仅对内阁转达了自己的重视之意,还要求内阁派人联合锦衣卫一并去调查,务必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确实是有盗墓贼在盗挖帝陵,更要抓起来严惩不贷。

难道天子一朝开窍,因为死了十四条人命而痛心疾首吗?

当然不是,只因大家都是皇帝,北宋皇陵被盗,皇帝兔死狐悲,难免想到自己身后去,要是放任不管,万一助长盗墓风气,自己死后也被挖出来那怎么办呢,所以当然要重视严查。

内阁合计了一下,将此事下发刑部,因为说到底,盗墓案毕竟还是属于刑部的职责范围内。

理所当然地,身为河南清吏司的领导,唐泛责无旁贷。

张尚书将唐泛叫过去,让他带着人亲自去,与锦衣卫的人手一道,负责调查此案。

自从上次唐泛跟梁侍郎对着干之后,张尚书莫名地看他就顺眼起来,不吝于在公共场合表达自己对唐泛的欣赏之意,唐泛尽管知道这是因为张尚书跟梁侍郎过不去,所以将自己拿来当枪使,但唐泛自己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起码他就借此收服了河南清吏司的人心。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跟张蓥之间的关系,是合则双赢,当然,张蓥堂堂一部尚书,想要叫唐泛去做点什么,唐泛也没有推脱的余地。

为此张蓥特地将唐泛叫到自己的值房里,先是问了几句最近干得怎么样啊,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有困难就尽管说,能帮的本部堂都会尽量帮你一把,唐泛当然也要回说多亏大人照拂,一切都很好云云。

双方扯淡几句,张蓥就进入正题:“宋帝陵被盗的案子,你已经知道了罢?”

唐泛点点头:“公文已经下发到河南清吏司,下官看过卷宗了。”

张蓥问:“那你是怎么看的?”

唐泛道:“恕下官直言,有些棘手。”

张蓥微微一叹:“是啊,那些村民与官府捕快,未必真是坠河死的,也未必真有什么鬼怪作祟,但对方既然能够连杀十几条人命,若真是人为,想必也是穷凶极恶之徒,这案子确实不好破。不过,”

他顿了顿:“不管再如何棘手,你都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是此案能够告破,我会上禀阁老们,为你叙功的。”

唐泛忙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敢言功!”

张蓥忽而又问:“我听说你们背地里,都将我与其他五部尚书戏称为泥塑尚书,是也不是啊?”

唐泛作愕然状:“此话从何而来,下官却从未听说!”

张蓥微微一笑:“你就不必装糊涂了,我又没有怪罪你,只是想听听实话罢了。”

唐泛道:“旁人下官不知,但成化三年,您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巡抚宁夏,正是有了您的提倡和主持,宁夏城方才改头换面,由泥土变为砖石所筑,后来您又亲自主持河道,引黄河水灌溉灵州七百余顷农田,惠及生民无数,这数桩德政历历在目,宁夏百姓对您视如再生父母,若您也是泥塑,那满朝文武真没几个能做事的大臣了!”

是的,张蓥虽然名列泥塑尚书,但他并非一开始就如此,他也曾满腔热血,报效国家,惠泽百姓,他也曾政绩累累,自诩能臣,许多人看到如今喝茶混日子的张尚书,就以为他一直都是喝茶混日子。

唐泛若不是从隋州那里看到张蓥的履历,也不会知道这位张尚书,曾经也有这么能干上进的一面。

果不其然,张蓥面露动容之色:“你怎么知道这些?”

唐泛笑道:“下官的老师丘濬,曾在下官面前多次夸赞张尚书是能臣干吏,听说下官来了刑部之后,便写信要下官多多向您学习!”

当然,唐泛纯粹是在往自家老师脸上贴金,顺便也给了张蓥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总不能说我在锦衣卫那里看过你的履历吧?

张蓥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没想到丘琼山对我竟有如此评价,可惜如今廉颇老矣,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唐泛恳切道:“毁誉臧否,时人说了不算,百年之后,史书定会给部堂一个公正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