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锦绣路 一枚铜钱 3004 字 1个月前

谢崇华要将陆芷交给她照看,陆芷却已吓傻,怎么都不肯松开这亲如兄长的人。五岁的孩子并不算重,便干脆带着她一起过去。料想陆老爹受了重伤肯定是安置在里院房间,不会让陆芷瞧见。赶到仁心堂,他将在半路上哭累得睡过去的陆芷交给学徒,便往里头走去。行了十几步,就见廊道上站了一人。

谢崇意闻声看去,脸色十分凝重。

谢崇华的脚步又快又沉重,走上前问道,“陆老爹在里头?”

谢崇意微微点头,声音像是从喉中艰难挤出,“……还是让五哥他们赶紧回来,见见陆大伯吧……”

☆、第32章 唯有君知

第三十二章唯有君知

今日夜空晴朗有星辰,夜色下疾奔的人却无暇观赏。

五月天气炎热,跑了半日,谢崇华衣衫已湿。

陆老爹被利器伤及肺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是睁着眼,满含痛苦。还能低声说话,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谢崇意守在一旁,照料左右。谢崇华去衙门找陆正禹,至少……至少要让陆大娘和好友回来见陆大伯最后一面。

他跑到衙门,直往里冲,衙役喝了一声,将他拦下,怒声,“衙门是你可以随便闯的吗?”

谢崇华这才回过神,“在下生员谢崇华,我朋友名叫陆正禹,方才来了官府。”

听见是个秀才,衙役面色缓和了些,“陆正禹?就是那个敢和县老爷横的秀才?”他嗤笑一声,“他倒大霉啦,你还是赶紧走吧。他娘杀了人,那边来了人要讨公道,争执半天,又将对方的人打伤了,这不,也一起被关进大牢了。”

好友虽然有时候沉不住气,可绝不是冲动的人。自己的爹娘被人欺负到那种地步,换做是他,也绝没有冷静二字可言。他紧握拳头,看着这一脸嘲笑的人,忍气问道,“可否请官大哥让我见见他们母子?”

衙役打了个哈哈,抠着指甲上的东西,不予理会。

饶是已要气炸,谢崇华还是拿了钱袋出来,这还是临走时妻子让自己带的。果然,衙役一拿到钱,这才又客气起来,“那妇人杀了人,你是见不着的了。我只能领你去见那陆正禹。”

能见着一个也好,谢崇华便随他们去大牢。

从未来过监牢,哪怕是书上曾有描述,可亲身走入,让他这成年男子都觉阴暗潮湿,诡异难忍。那就更别说身处其中的陆大娘了……比起好友来,他更担心女流之辈的陆大娘。

牢房里还关着其他囚犯,见有人走入,不是自个认识的,便敲打栅栏,哄闹起来。

衙役又行七八步,这才停下来,懒声道,“就说一会话啊。”

“五哥。”

坐在干稻草上的陆正禹茫然回神,俊白的脸上已全无血色,见了他愣神一会,才猛地站起身。衣服上还有血,脸上也见伤痕。他紧紧捉着栅栏,“我爹怎么样了?”

谢崇华微顿,哪怕是告诉他真相,如今看来,他也是出不来的,那倒不如骗他,让他在牢里安心些,“伤势很重,但没有危及性命。”

陆正禹和他相交二十年,这转瞬的语气停顿,他又怎会察觉不了。心头冰凉,已觉快疯了,“是我没用……要是我当时在家,从先生那早点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五哥!”谢崇华听他语气颓靡,生怕他想不开,“我会想尽办法救你们出来。我去写诉状,错不在你们,只要有人作证是那人先挑衅,你们不会有事的。不过是时日问题,你再多等两天。正行他们等会我就去接回家好好照顾,我去拿多点钱疏通下见见陆大娘,让她也别担心,你更不能垮了,你要是垮了,就真的完了。”

像是已灭的火苗又有了点点光亮,陆正禹身在牢笼,有心无力。只是好友如同自己,他信他绝不会在这些事上比他少费半点心思。

大难临头,最能考验人心。

只是想到父亲,他就恨不得撞碎这囚笼,“照顾好我爹……”

“五哥放心。”谢崇华心思沉沉,从湿热的牢里出来,衣衫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牢狱建在偏僻地段,普通百姓也多避讳这里,因此行人很少。大门前空旷宽阔,微风轻扫,让惊了半日的谢崇华镇定下来,将要做的事情理顺一遍,这才提步回仁心堂,准备先写一纸诉状递交衙门。

谁想到了仁心堂,却见有一群人聚在门前,远远便听见争吵声。

那群人少说有六七十人,将仁心堂大门堵住,每人手中都执有刀棍,凶神恶煞。站在远处趴在楼上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急忙过去,却不得进去,稍一挤,那人便凶道,“瞧什么热闹,滚!”

“我是仁心堂的人。”

他这一说,那人打量他一眼,这才让他进去。

谢崇华这才进了里头,刚过入口,就又被人墙堵住,只能进不能出的意思。仁心堂众学徒也拿着扫帚同他们对质,气氛剑拔弩张。

站在那群人最前头的一个老妇骂得最是凶狠,怒目赤红,嘶哑着嗓子喊道,“将那凶手交出来,你们仁心堂包庇凶手,简直禽兽不如!什么医者父母心,什么悬壶济世,我看,你们就是包庇畜生的畜生!”

齐老爷一辈子没被人这么骂过,差点没气晕过去,“你这悍妇,休要胡说。县老爷都没判的事,你凭什么说他是凶手。还我仁心堂就算是被你们拆了,也绝不会交出伤者!”

谢崇华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死者柴德的母亲,而那些来寻事的人,就是柴家族人吧。

柴母跌坐地上,痛哭失声,“我的儿啊……你死的好冤枉,你只是去买块铁,就被人打死了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边骂边哭,那柴氏一族也紧握利器,眼里要迸出火来。忽见一个清瘦年轻人站在柴母面前,身形高而瘦,衣裳汗湿,面上俊冷,冷冷开口,“你儿子是怎么样的人,你身为母亲,最是清楚。到底是铁铺老板先动的手,还是他先动的手,你心里明白。如今许知县还未查清判罚,你就领这么多人来大吵大闹,完全没有将许知县放在眼里。如今铁铺掌柜已经重伤不起,陆家母子也被关在牢里,你有这个闲心在这里喊打喊杀,倒不如想想怎么给你儿子办身后事。亦或是……想想查出真相后,你们柴家要怎么办。”

他字字含冰,听得柴母一愣一愣,怒而奋起,伸手便在他脸上抓了一把,立刻见了五道血痕,“你怎能说我儿子是凶手!”

谢崇华见她又要来抓,抬手拧了她的手腕,痛得她大喊。身后的柴家人立刻要上前,被仁心堂的学徒下人抵死拦住。他厉声道,“那你又怎么能说陆老爹是凶手?你觉得你没了儿子是天大的苦难,可陆家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十里八方的人都知道陆家老实本分,而你儿子却喝个烂醉去寻他们晦气,我倒要看看,待衙役查清真相,是你这恶母要坐牢还是你们这些帮凶要陪着坐牢!”

柴氏一族数十人被他厉声呵斥,面面相觑。毕竟还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若是柴德喝醉挑事,到时候理亏的就是他们。还这样上门捉人砸店,怕是罪加一等。一时有些退缩,柴母听他说儿子醉酒,也心虚起来。儿子是怎么样的人,她做母亲的当然知道。

丈夫早早去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宝贝着。她将家里的姨娘庶子女都赶走,全部家业都为他留着。可儿子不争气,花天酒地脾气大,伺候他的下人哪一个不是一言不顺心就被他鞭笞个半死。

谢崇华将她的手甩开,转身走进里面,将学徒下人都唤了进来,大门一关,不再理会。

齐老爷叹气,让人去拿药来要给他敷药,谢崇华无心顾及,先进去看陆老爹。

敲门进去,弟弟正坐在一旁发愣守着。兄弟二人见面,谢崇华示意他轻声,走到旁边才道,“你先回家告诉母亲和你嫂子这件事,今晚可能不回去了,让她们别担心,尤其是你嫂子,她有身孕,别说得太急,免得她惊慌。”

“知道了,哥。”

等弟弟离开房间,谢崇华才缓了缓心绪,走到陆老爹床前,只是看了一眼,就如同有针刺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