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天作不合 许乘月 2414 字 1个月前

船家老大又低头咕嘟了两口水烟:“谁知道?管他咧。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未必是真的。或许他真是醉酒呢?”

“就是,管他醉酒还是成了仙,与咱们什么相干?”赵荞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话锋一转,“反正我与他那点儿恩怨就先撂一晚上,等他明早醒来您再帮着在我们两方居个中。我给您面子,只要他不闹,那我就不计较了。”

“爽气!我就爱跟您这样有度量的人物打交道,”她如此上道,船家老大自要投桃报李,“放心,回头等他醒了,我先同他说道说道。本就是他理亏在先,您家那位没真废了他,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闹个屁啊他!”

“那就劳您费心。等我家说书班子到原州撂地摆完头一摊,我再回请您顿好的答谢。”

*****

回到客舱门口时,赵荞环顾四下无人,便伸手扯了贺渊的袖子,领他走到门前船舷跟前咬耳朵。

“我感觉,那些‘短途客’就是为了买‘赛神仙’才特地登的这船。”

前个码头上船,下个码头就下,这路程根本不算远,寻常人早两日出门,辛苦些靠走路就能到。若运气好遇到热心肠,路上还能时不时搭一截顺路的牛车、板车。谁愿平白破费这份船资?

方才共五人登船,三位寻常客直接进客舱歇下。那男子喝完“赛神仙”后进了客舱,还有一人却至今不见踪影。

“那个没进舱的,想来该是在岸上揽人来买这‘赛神仙’的掮客之类。将客交接给船家老大后,就与船工们待在一处了。

对赵荞的这番推论,贺渊点头表示认同。

赵荞眉心拧紧:“但我有个事想不通。那船家老大仿佛故意抛出‘赛神仙’的话头给我,后来却又不愿深谈,似乎是在试探我对这东西的态度。我一时琢磨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你怎么看?”

“我猜,他们带的‘货’大概不少,急着赶在船进原州界时卖光。因为船进原州界后,当地漕运署会有专人登船查验人、货。”贺渊眼神微凛。

通常若无必要,无论运货还是载客的船,在始发地时官府不会特意登船细查,只简单盘问。但在抵达目的码头,尤其跨了州府时,当地漕运不但要登船查,还会对照船队手中通关路引上的货物明细开箱查。

赵荞如醍醐灌顶,忍不住翻了对大大的白眼:“他想将我发展成‘新客’?!”

还真是富贵险中求,敢想又敢干哟。啧啧。

第32章

韩灵先时并未多想旁的,以为赵荞与贺渊闹那么大动静冲男子下手, 仅只是为替对面那小姑娘出气。

可当他们二人出去后, 韩灵在客舱中听着众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议论。

尤其听小姑娘抽抽噎噎轻嚷“他才不是醉酒, 根本没有酒气”时,他再回想先前那男子异样的神情、举动,总算后知后觉地品出点不对来。

没有酒气?那莫非是……

年前淮南府端了“希夷神巫门”在当地的堂口。

结案后, 淮南府将所缴获的诡药、符纸等物当做罪证送进京中供大理寺复核, 大理寺便请了太医院协助分辨过诡药与符灰的方子。

其中就有“赛神仙”。

那是用丹砂画好的符纸包些草木灰烬, 每包不足小孩儿巴掌大。据淮南府的案件卷宗记载,他们会先装模作样行一番“鬼神之术”,再将那包草木灰化到水里给人喝。

韩灵记得,当时太医院众人验过后,一致认定其中有几味致幻致瘾的毒草。

根据个人体质、心志等差异,每个人在服用后外在表现未必相同, 部分人会直接沉迷在幻象中似是昏睡;体质格外虚弱、长期服用或过量服用着,则会有抽搐、急喘、口吐白沫等症状。

还有一部分,就如方才那男子, 接近醉酒态!

*****

待赵荞与贺渊返回客舱来时,舱中众已停止了议论,有些心大的甚至重新躺回去接着睡了。

小姑娘与父母一起向二人道谢,又问那人被贺渊踢伤了会不会闹着告官,还是担心他俩仗义帮助反被连累。

赵荞坐回自己先前的地铺床位,将披风解下搭在腿上,笑着宽慰道:“没事的, 船家老大答应帮忙斡旋了。再说本就是他不对在先,若真告官,有这么多人帮我们作证,我怕他才怪。”

舱中还没睡的那些人纷纷称是,小姑娘一家总算稍稍心安些。

赵荞一转头就看到韩灵那副“我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顿时头大如斗,迅速躺下:“有事找你二当家说去。我这会儿很累了,听你说话可能会急火攻心。”

说完捞起披风将自己蒙头裹住。她真怕这人又来一连串“为什么”,会疯的。

但她并没有当真立刻睡着,闭着眼盘算了许多事。

“赛神仙”这东西,她不是先前听船家老大说了以后才知道的。

这次出京前,归音堂小当家祁红就对她说过,希夷神巫门经过短短两三年,在滢江沿岸庆州、淮南、遂州等地暗中经营出了不小气候,信众颇多。

根据归音堂搜集到的消息来看,他们骗人揽钱的法宝共三样——

号称使人服之可见仙境的“赛神仙”、服之可刀斧加身而不畏疼痛的诡秘药丸,以及宣称可作法替已亡故之人“续命新生”。

凭这三样,庆州、淮南、遂州一带就等同是他们的聚宝盆。

年前他们在淮南的堂口被查抄、圣谕紧急通令各州将“希夷神巫门”定论为违律犯禁,那三州自是严加盘查,今年起他们为避风头只能暂时退出那三州,这聚宝盆就活生生没了。

难怪想铤而走险引新客入瓮。

赵荞心中默默将事情从头到尾盘了一遍。

登船之前,结香已打听过这队船的大致情况:之前几年都是跑滢江水道,主要走庆州、淮南、遂州的码头。年后才从京畿道码头启程。今年第一次跑原州。

这与她从船老大口中套出来的话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去年末这队船停在枫杨渡后,没去过旁的地方。

那眼下他们售后中的“货”,要么出在京畿道附近,要么是淮南堂口被端后逃逸时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