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1 / 2)

天作不合 许乘月 2452 字 1个月前

坊间俚语说“回老家某某地卖鸭蛋”,就是委婉表示“这人死了”。

钦州是赵氏龙兴之地,赵荞便是在钦州出生,并在那里渡过了童稚时光,所以她每次说到这句话时还是习惯说“回钦州”。

这说法让孙青觉得亲切,忍不住轻笑出声:“您别怕,有咱们在,哪能轻易让您‘卖鸭蛋’去?方才不是一个刺客,是三个。他们原本不是专程冲您来的,方才那人是无意间瞧见您以后突然出手的。”

其实混在人群中的内卫们盯上那刺客和她的两名同党已有一会儿了,怕惊动人群造成混乱误伤,就装作很挤的样子慢慢将他们往人群最后头赶。

“贺大人为防万一,很早就在您附近护着了,只是他不想被您瞧见,才一直藏着掖着。”可惜最后还是被瞧见了。这就是命。

赵荞愧疚地抿了抿唇:“听你这意思,他们原本的目标,是夏世子?”

难怪贺渊要叮嘱她让马车跟着夏俨的车队回城。

想必还有一队内卫会随行护着夏俨。

孙青咳了一声,目视前方坐得笔直:“我可什么都没说。”

*****

赵荞被送回信王府已是未时近尾,进门才过影壁就与前脚才回府的兄长赵澈遇个正着。

赵澈听到背后脚步声,扭头看到二妹身旁的阮结香面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当即蹙眉驻足。“阿荞,你今日出去遇到事了?”

“嗯,差点就那什么了,”赵荞走上来与兄长并肩,“幸亏贺渊也带着人在那里,不然你从此以后就没有二妹了!”

叽叽喳喳说完今日遭遇后,赵荞向兄长请教:“内卫是御前的人,怎么夏俨这侯府世子进京,他们也要前去暗中保护呢?方才回来的路上我问了内卫孙青,他不方便向我透露太多。大哥知道吗?”

赵澈是协理国政的信王殿下,虽他无权管辖内卫,也不清楚内卫今日的行动,但只需听几句就能想明白各种前因后果了。

“内卫今日保夏俨,其实是保陛下。”他温声笑笑,边走边耐心向赵荞解释起来。

上阳邑明辉堂夏氏本就是前朝名门,前朝末期又出了那位惊世通才夏谨言,这就将夏氏在国人中的声望推向又一个高峰。

在复国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的现柱国神武大将军钟离瑛,在前朝时还只是夏家府兵统帅,由此足见夏家昔年煊赫。

前朝亡国那会儿,夏谨言虽无官无爵,其长子夏鸿林却是上阳邑节度使。

复国之战初期,夏鸿林与其二妹、三弟分率大军在滢江畔抵御吐谷契追兵时齐齐阵亡捐躯,之后夏谨言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协助当时还是朔南王的武德帝赵诚铭整合江右各地豪强门阀势力,并主动将上阳邑军政大权交由朔南王府统一调度。

完成此番大义之举后,夏谨言一病不起,拖了不到半年便与世长辞。

武德帝退守钦州整合江右势力时,若无上阳邑夏家为首的几个世家门阀率先响应“捐弃前嫌,携手驱逐外敌,收复故国山河”的号召,各地豪强之间的内斗不可能那么快平息,也很难在那么短时间内达成一致,尊朔南王府号令共谋复国大业。

可以说,夏家是大周开国的奠基功臣之一。

大周立朝后,武德帝感念夏家当年的大义匡扶,封夏谨言最小的女儿夏鸿静为承恩侯,整个上阳邑均为承恩侯府食邑,特许夏氏蓄府兵万人,隆宠一时。

那名与松原邱黄两家勾连、暗藏在朝中的神秘人着实有点手段,脑子转得快,胆子也够大。

南郊刺客案才过去半个多月,内卫与皇城司一直没放松在京中排查可疑人员。在这种时候那人非但没有按常规蛰伏,竟立刻想到安排人刺杀夏俨,实在不容小觑。

赵澈若有所思地笑笑:“此番若夏俨在京中出了事,对朝廷绝对是沉重一击,对陛下来说更是棘手。”

因为昭宁帝登基前后大力清理旧时积弊,扳倒了不少武德帝时封的勋贵及前朝名门,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世家门阀。

但昭宁帝清除积弊都是依照大周律,师出有名且罪行确凿,桩桩件件的处置都颇得民心,所以虽有利益相关者心中不满,明面上却不好轻易与朝廷撕破脸。

若夏俨在京中出事,再被有心人放出风声,说是皇帝陛下不容开国功臣与前朝名门,有兔死狗烹之意,那昭宁帝很容易被推到一个百口莫辩的危险境地。

“届时民心一动摇,某些豪强门阀再借此抱团与朝廷公然抗衡,局面很有可能失控,那松原邱黄两家就能浑水摸鱼、绝地翻身,”赵澈轻哼一声,“这招‘围魏救赵’可谓老辣。可惜他们没那个命,遇上贺渊这个看一步算三步的谨慎性子,早早布控将他们这步棋路给堵死了。”

赵澈话音里对贺渊有毫不遮掩的激赏。

“难怪他们要乔装混在人群里,而且还是由贺渊这个左统领亲自带队。”赵荞忽然觉得,自己先前那般没心没肺的看笑话,对贺渊真是莫大的羞辱。

他和他的伙伴今日不但救了她,保护了夏俨,还斩断了一条关乎国之根基的乱源。

可他们沉默的付出,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就像他们以往做过的许多事一样。

最可恶的是,她竟然还因为他穿女装而想看笑话。

“我可真是个混蛋姑娘。”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有此感悟,一次比一次真诚。

甚至想使劲甩自己一个耳光。

*****

将近黄昏时,赵荞到了贺渊宅中。

中庆见到赵荞如见救星:“七爷申时就已回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看,独自关在书房里不让人进。”

其实书房门并没有闩,只是中庆轻易不敢忤逆贺渊的命令,怕要挨罚,这才在外头干着急。

他料想自家七爷是不会赵二姑娘发脾气的,便小心地提出请求:“您能不能帮忙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快要被愧疚和心虚压垮的赵荞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没脸告诉中庆自己多么没心没肺。“好,我进去瞧瞧他。”

推门而入后,环顾四下,书房内空无一人。

“出去了?”赵荞茫然挠头,正要离开时,蓦地想起书柜背后那间暗室。

这间暗室,去年冬日贺渊还在失忆时,赵荞曾自作主张地进去过,两人还为此有了点误会和不愉快。

这一次她没再莽撞闯入,脚尖一转走了过去,屈起指节在书柜上叩了三下,试探地唤道:“贺渊?你在里头是吗?”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赵荞咬着下唇想了想,清清嗓子,再次叩响书柜:“逸之哥哥。”这一回唤得没有犹豫磕巴,特别甜,是个人都该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