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心情畅快,这数月来他躲在万芳的闺房中,佯作养伤,实际上却是潜心修炼。四部道诀的修为,尽皆突飞猛进,虽然没有凝煞法门,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火鸦阵,吞日神猿变三大道诀都不能更进一步,但便是在感应这一层次,也不是没有潜力可挖掘。
这数月来,陈七除了把火蛇无双这道法术,彻彻底底修炼完成。七七四十九条火蛇都突破到了二十七重禁制,已经是感应境界所能修成的极限。还把火鸦阵的七十二枚真火种子,也都修炼到了二十七重禁制,一出手就能有七十二支威力可达二十七重禁制法力的火羽箭。
有了这两种法术,陈七实力便自增长了许多,便是不借助外力,亦足以让寻常凝练煞气之辈,在他手下俯首称臣。
眼望自己造出的大雪,陈七思绪飘飞,似乎又回到了在天马山当七寨主的日子。在天马山的那段日子,是陈七记忆中最为深远,亦最为根本的部分,也让这小贼头,一生一世都不能忘怀。他自从借助紫玉简中的幻境淬炼道心之后,其实一直都有些迷茫,只是他性子刚毅果断,习惯了快刀斩乱麻,不拘对错都先替自己定好了路子,不会犹豫来去。
这数月来,陈七亦复在思索,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一份迷茫放出来,还是按照已经选定的路子走下去。当然他在思索这些时候,陈七的内心深处,便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动摇。
陈七出身山贼,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从来没有道德存挂心怀,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有好东西便抢,有美女便享乐,谁管他对对错错,是是非非?当他在紫玉简内的幻境中,见得自己本心,淬炼出来道心初境,这种念头便自动摇,幼年母亲的殷殷期望,和自己记忆中仅存的一段温暖记忆,让他觉得亏欠了目前,有负母亲的一双眼眸。
天知道他母亲,有多希望他能做个好人。
但是从陈七在堪破道心之后,已经渐渐明白,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山贼,但也……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好人。
就如这次为父报仇,他选了看起来最畅快,最彻底的一种法子,不但要把扬州七英尽皆弄死,还要侵吞其家产,夺其妹子,已经算是十分狠歹。可陈七同时亦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借口,让自己不至于无所事事。
是的!
陈七现在几乎没有任何目标,一旦报了父仇,他的前面便是苍茫天地,空旷无边。在没有寻到自己心目中的道路之前,就算他能够寻到地煞阴脉,开始凝煞炼罡,可陈七也知道,自己终究是过不去道心那一关,永远都无望踏入金丹大道。
陈七现在最愿意的做的事儿,就是沉入道心初境所化的绵延山脉之中,在这无边大山中任意驰骋,或为老猿,或为猛虎,或为蛇虫,或为飞鹰,或为参天古木,或为花花草草。体悟这天地间一切生灵的心境。
陈七体验的越多,便越知道当初创下了四道境的那位前辈,是个什么主意。道心磨练,只能靠世情,人欲,经历,感悟,一点一点磨开本心,以本心观天地,演化道心。那位前辈自然不能超越这天地间的唯一大道,他所能取巧的是,把道心具现,演化为一种幻境,在识海之中,任由修道之人的念头在其中磨练。
陈七的道心所化幻境,便是这一座小山,后来渐渐成为巍峨山脉,也让陈七知道了,自己的内心,其实狂野不羁,根本不愿意受任何约束,什么礼法,道德,父母期望,乃是物欲,情爱,甚至天道,都想一起抛开,只要自由自在。
“也许我就不该修道,只做一个山野村夫,与天地所生万物一般,有生老病死,最后腐朽,生前不为人知,死后不为人念,只如蝼蚁,不求登天……”
陈七心中的念头,信马由缰,忽然识海中轰然一声,却不是他道心所化的山脉出了什么变故,而是他识海中的另外一样东西,那些丝丝缕缕的情丝,忽然生出了变化。陈七运起念头,在这些情丝上轻轻一拨,便有一股意念,穿透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虚空,跟另外一个人的念头契合成了一体。
陈七可以感觉到,那个遥远的念头,温暖无比,似乎在安抚他心猿意马的道心,给他许多鼓励和安慰,让他振作起来,不可有软弱,退缩,要鼓起勇气,踏破万里艰难,直上九霄云天。
陈七蓦然一震,他眼前豁然开朗,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肩上有一头灵兽香狩,背后一把斩情古剑,笑盈盈的,正冲着他做出古灵精怪的鬼脸。只这一刻,陈七终于明白,刚才那个安抚他的念头,就是貂雪,这个给他种下了情丝的女孩儿。
万芳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陈七身上,忽然见自己心爱的情郎,脸色大变,忽然有悻悻之色。忙起身来在陈七身边,把自家的小手,送入陈七掌心,轻轻捏着陈七的一双有力大手,柔声说道:“已经看了这么久的雪了,不如回房去罢!我让玉梅和冷蓉去准备一下,晚上我陪你多饮几杯。”
陈七脸色这才变得平和,他微微一笑,大袖一挥,天地间风雪便自一起消歇,竟然用法力止住了万府周围的清雪。本来落在地上,便自融化的雪花,亦忽然给一股阳和之气蒸腾,弄得万芳所居园子,到处都是如云如雾的水汽。
本来微微有些湿润的地面,也在须臾之后变得干爽,陈七轻轻拉起万芳的小手,淡淡笑道:“晚上就不要在府中吃了,呆会我领你去见一个朋友。”陈七说的温柔,万芳心中柔情蜜意,满心欢喜,竟然没注意到,陈七的眼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最终,我还是要持利剑,斩破一切羁绊和纷杂念头么?”
这便是陈七在那一瞬间的想法,他紧了一紧万芳的小手,忽然心头火热,距离晚上,其实还颇有两三个时辰……
一百七十、谁家红杏,胡乱出墙
一百七十、谁家红杏,胡乱出墙
陈七牵着万芳的小手,踏浪而行,天地元气在他的足下汇聚成滚滚浊浪,托着他和万芳,一路前行,疾如奔马。
此亦是这小贼头参悟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得来的一项应用法门。说来也是简单,就是把凝聚的天地元气兽,改了形态,化为滚滚元气浊浪罢了。
万芳的俏脸上,宜嗔宜喜,身心似全部沦陷,虽然陈七弄出许大阵仗,但是她的眼中,天地间只有一人而已。
陈七心中却无身边佳人的身影,在他的识海中,无数情丝,已经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年纪小小的女孩儿,抱着斩情古剑,逗弄香狩,看起来活泼可爱,年幼可喜。通过情丝,貂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展现在这小贼头的内心识海,比用眼去看,犹清晰了三五分。
貂雪和鸾兮一般,都限于年岁,身材并未长成,可是论起容貌,两人都是无可挑剔的小美人胚子。鸾兮有些神秘莫测,清冷孤傲,可貂雪的气质却温和的多,就如每个人都可见的邻家少女,但是哪个邻家女孩儿,能有她这般完美?
陈七虽然不知道忘情道的手段,但是他跟鸾兮斗过一场之后,已经明白了这些三派六道的凝煞法门,尽皆奇幻无比,隐秘诡异,超出了寻常人的想象。灭情道和忘情道都是以情入道,但是走的路子却截然不同。灭情道的情种和忘情道的情丝,也有许多区别。
陈七虽然不知其中的细微之处,但是灭情道的情种,一旦种入人身,便能让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女子,变得痴心爱怜,一旦情种被鸾兮取走,便能反目成仇,痛恨万分。其中反差之大,简直让人目瞪口呆。在陈七心中想来,情种能操纵人心,情感,爱*欲,好恶,情丝也必然不是什么好物,目前最稳妥的把握,莫过于斩杀了貂雪,方能绝根。
尤其是不久前,陈七通过情丝,跟貂雪的之间建立了一种奇异的通道,让他能够无时无刻,都能“看”到貂雪,这个女孩儿想必亦能“看”到他。虽然陈七也有几种手段,能够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但只要情丝一日不去,两者之间就无法彻底隔断关系。
至于如何驱除情丝,陈七却没有办法,唯有彻底斩杀始作俑者,方能断去这一丝古怪的感应。
貂雪抱着斩情仙剑,忽然皱了皱小鼻头,有些说不出的可爱,嘴里埋怨道:“这小贼真是个死没良心的,才取了人家万缕情丝,居然就红杏出墙,另外寻了姘头。他那个姘头容貌也只是寻常,除了比我发育成熟些,有屁股有胸,别地方哪里及得上我了?”
貂雪放开双手,在雪地上轻盈一转,说不出来的美态,向天空,撅了撅小嘴,忽然就切断了跟陈七之间的感应。
陈七只觉得眼前一暗,就再也看不到貂雪这女孩儿了,但是在万物灰灭之前,貂雪的俏脸上的笑意和眼中那一丝哀怨和盈盈水雾,却让这小贼头瞧了个真切。似乎天地毁灭,自己也不能忘记这一刻的印象。
“这些大派弟子,手段都好厉害,居然想要破我道心,哪里有这般容易?”
陈七凝了凝神,一声清喝,便有六十二头火鸦飞出,陈七把真火种子凝练到二十七重禁制,这些火鸦的修为,亦得了自家主人之助,突破了本身修为的限制,尽皆突破到炼气感应境界的巅峰。六十二头火鸦百翅翻飞,须臾间就一飞百里,散布到四面八方。
陈七虽然感应天地气机变化的界限,远远超过寻常炼气士,但貂雪出身忘情道,不知有多少手段,可以瞒过这种感应,所以陈七还要借助自家豢养的火鸦,来搜寻貂雪的下落。
貂雪切断了和陈七之间的感应之后,小脸上颇有些哀怨,自言自语道:“貂雪好生可怜,怎么就拣中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男子?若是我不能让他彻底喜欢上人家,我又不能彻底喜欢上他,这凝煞一关可该怎么过啊?早知道,人家就不选琅琊忘情诀来修炼了,去修炼离恨天书多少,只要杀杀杀杀杀杀杀,最后把一切仇恨都忘怀,不知要简单多少……”
貂雪小手轻轻一放,一层莹莹青光飞出,她柔弱的小身子便自天地间消失。恰在此时,一头火鸦掠过天空,一双火眼如电横扫,但也未能发现任何端倪,须臾便飞过了这一块地方。
在空无一人的平地上,忽然传出了吃吃的笑声,貂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低低在空旷的地上盘旋,这女孩儿似乎高兴的正自前仰后合,自语道:“你这些火鸦,我早就都见识过了,但你想要用它们来找到本小姐,却又怎么可能?我们忘情道的隐身法诀,难道是白送的么?”
陈七放出火鸦之后,略略等候了片刻,当六十二头火鸦在周围数百里内盘旋一圈之后,终究无所获。这小贼头嘿然一声,也自暗暗钦佩,忖道:“果然不愧是这一界最顶尖门派出来的弟子,这一手隐遁的法术,我就比不过。我所学的上古道术,可还没有隐身之术啊!”
万芳见陈七忽然驻足,放出漫天火鸦去,也自有些愣然,她见陈七沉吟良久,并无动作,这才有些腻声的说道:“七哥哥,你怎么了?说带了我出来见个朋友,怎么忽然又不走了?”
陈七的年纪,不过刚过十六,万芳却已经盈盈十九,比他还大了三岁。但是万芳被陈七兜搭上手之后,万事都肯依从这小贼头,却只有这件事儿不答应,从不肯让陈七唤他姐姐,也不肯叫陈七弟弟,不过每次万芳叫七哥哥的时候,陈七这小贼也颇有些得意便是,并不觉得有甚不好。
陈七自然知道万芳的心思,他对这点小事儿,却并不甚在乎。此时听得万芳这般叫他,陈七嘿然一笑,便说道:“我就是找不到那个朋友,这才有些迟疑,不过寻不到人也就罢了,我们许久都不曾出来,正好闲散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