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青的聘礼被送到侯府时,萧渡的反应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将那本来等着讨赏的媒人被他吓得话都快说不出,只结结巴巴道:“夏将军说了,这门亲事是三小姐亲口允下的。”
萧渡越听越气,一脚将一包红布揣在地上,元夕怕他再动气会扯住了伤口,连忙扯住他道:“先别急,把萱儿找来问问。”
于是萧芷萱就惴惴不安地被请到了花厅,她望见堆了满屋子的聘礼,连忙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萧渡越发不痛快,指着在躲在墙角哆嗦的媒人,道:“我倒要问问看,你是什么时候应下了这门亲事!”
萧芷萱的目光在屋内饶了一圈,终于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萧渡道:“没错,是我应下的,大哥,我愿意嫁给他。”
萧渡气血一阵上涌,猛地掩唇咳嗽了几声,随后颤抖着手,指着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元夕见这状况,连忙让塞了些银子让那媒人先离开,又拉住萧芷萱,急切道:“萱儿,你知道那夏青是什么人吗?我听说他不仅身份复杂,玩弄女人的手段也是了得。你年纪还小,涉世也不深,可千万不能被他用花言巧语迷惑了去。”
萧芷萱却仰起头,倔强道:“我全都知道,他什么都没有瞒过我。大嫂,萱儿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萧渡却从这话中听出端倪,急忙走到她面前道:“你和他见过面了,什么时候见得,他有没有对你怎样?他是不是威胁逼迫你了!”
萧芷萱撞见他那关切的目光,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有些羞愧,于是低下头道:“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总之,这门亲事是我心甘情愿应下得,待会儿我会去和爹爹说,定下日子我就嫁过去,你们……你们就不要管我了。”
萧渡见她这幅模样,只当是自己的小妹已被那人骗得辨不清是非,心中又痛又急,指着她道:“我是你的大哥,怎么能不管你。你身为侯府小姐,竟偷偷摸摸跑去和那浪荡子私会,若是传了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萧芷萱却梗着脖子,一脸坚决地盯着他道:“反正我也不嫁别人,只要嫁他。大哥,我已经及笄了,有权选择自己的夫婿。”
萧渡气得双目发红,抬起手看着萧芷萱那张倔强的小脸,却怎么也打不下去,这是他从小放在掌心呵护得小妹妹,怎么忍心伤她分毫,可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她就这么堕入火坑。元夕眼看两人之间的局面越来越僵持,连忙走上前扯住萧渡的衣袖,道:“阿渡,该换药了,这些事慢慢再和她说。”然后又使了个眼色让萧芷萱赶快出去,硬扯着萧渡走回座上。
萧渡右手死死抠进桌角,好似又想到些什么,心中一阵悲恸,他满脸疲倦的闭上眼,道:“夕儿,我觉得有些累。”元夕听见他的语气,心头有些发酸,把他的头柔柔抱在怀中,轻声安抚道:“萱儿只是一时糊涂,她总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萧渡靠在她怀中,叹了口气,道:“不管我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我是真的将萱儿当作亲妹子,也将这个家当做我唯一的责任。从小我就想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可现在呢,二弟视我为仇敌,萱儿也……夕儿,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不配做他们的大哥,”
元夕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都长大了,他们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累了,脑子晕晕的,写什么都觉得不对劲,一天一晚上也只码了这么点,大家将就看着吧,看下午能不能打起精神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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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070
孟夏草长,群鸟欣飞,转眼又到了艾叶与角黍飘香的时节。只是这一年的端午与往年不同,侯府里经过接二连三的变故,不仅两位姨娘和公主相继离世,小辈们也变得日渐疏远,下人们虽然当面不敢言,背地里却也都难免喟叹,今年的端午只怕连家宴都会显得十分清冷。
元夕却不知下人们心中的计较,她正对着煦煦微风、几盘蜜果,靠在树下读着一本医书。自从将萧渡的伤彻底治好了之后,她越发生出了钻研医术的热情,前段日子特地去拜了左太医为师,又找他借来了许多药理书籍,若看得有所感悟就在萧渡身上练手,当然最后又得以某种方式补偿给这借她练手之人。
她想起这些便有些脸红,连忙凝神在书页上,这时她感觉到身后为她打扇子的安荷好似动了动,于是头也不回地道:“你若累了就别扇了,自己去歇息下。”
安荷却没有答她,又在旁边的瓷盘中舀了一勺樱桃冰酪放进她嘴里,元夕的口中被塞得满满,忍不住挂起笑容朝她望去道:“今日怎么变得这么乖巧了。”谁知眼神却触到一张带笑的俊脸,她顿感惊喜,放下手中的书,道:“你回来了。”
萧渡在她身旁坐下,拿着绢扇继续替她扇着,元夕觉得他这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连忙道:“别扇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萧渡却不以为然,道:“我心疼自家娘子,有谁敢笑话我。”
元夕咽下那口冰酪,只觉得清凉甜腻的滋味一直沁入心扉,于是也舀起一勺往萧渡嘴里送道:“你尝尝这个,又冰又甜,好吃得很。”
萧渡伸手去扶住她的手,突然将那勺子转了个向又送进元夕口中,元夕不明就里地傻傻张口含住,然后他的唇便贴了上来,舌尖一点点探入去勾她口中的甜意,又热烈地纠缠舔袛,直至那甜意朝外不断漾开,再也分不清是在谁口中。
元夕晕晕闭上眼,觉得好似饮了烈酒一般全身发热,耳边是虫鸟轻啼、花香萦绕,两人吻得入了神,竟久久舍不得分开。这时一阵脚步自远而近走来,萧渡心中暗骂,只得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又将衣衫不整的元夕拉到身后挡住。然后,一名小厮便走了过来,正待开口就看见萧渡用恶狠狠的眸子盯着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低下头道:“老爷吩咐,让侯爷今晚去他院子里用晚饭。”
萧渡有些诧异,自从公主死后,老侯爷每日只在院子养花练字,除了要事极少见人,怎么会突然叫自己去吃饭,他想了想,又问道:“老爷还叫了谁?”
那小厮头也不敢抬地,回道:“还有二少爷和三小姐。”
萧渡的面色沉了沉,自那日聘礼之事后,他几乎没和萱儿说过话。他挥手让那小厮先下去,元夕却已经听明白,从后走出道:“你现在和萱儿闹得这么僵,公公只怕是想找机会让你们和解。待会儿去了和她好好谈谈,千万不要动怒。”
萧渡轻轻叹了口气,又抓住她的手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元夕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道:“我去了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个结迟早还得由你自己解开。”
待到黄昏时分,老侯爷所在的风荷院内早已摆好一桌酒菜,萧渡来得有些晚,一进门,发现萧卿和萧芷萱都已经坐入席上,却只是冷淡地坐着,彼此间没有半点寒暄。见他进来,两人抬头干干地叫了声大哥,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萧渡不禁在心中浮起一个苦笑,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们兄妹之间竟会变成如此境况。他于是撩袍坐下,对一直默默坐在上位的萧云敬道:“不知父亲今日叫我们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萧云敬朝他一瞥,冷冷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们来吗,你们是我的儿女,没事就不能来陪我吃顿饭。”
此言一出,几人都觉得有些愧疚。萧云敬让下人为几人斟满了酒,又将下人们都遣出去守着,才扶袖举起杯盏道:“今天你们也不要拘束,就当陪爹爹吃吃饭喝喝酒,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在这里全说出来。”
见其他几人还有些不明就里,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脸上流露出歉意,道:“以前都怪我不好,没有好好关心你们,这个家变成如今这样,错全在我一人。”见其他三人连忙要反驳,他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噤声,目光自每个人身上缓缓移过去,继续道:“其实,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每一个都是我心头的肉,我看见你们之间变成这样,我心里又何尝好受。”说到最后,他喉中已经隐有哽咽之意。
这时,萧芷萱已经哭了出来,她一把抱住萧云敬的胳膊道:“没有,爹爹对我们很好,是萱儿不好,萱儿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她想起许多往事,越说越觉得难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云敬柔柔抚着她的头顶,道:“你没错,是爹爹的错。爹爹给你大哥加上太多重担,对卿儿只知责骂,对你又太过宠溺,…原谅爹爹,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此言一出,萧芷萱哭得更凶。萧渡也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他仰头将手中的酒饮尽,**的酒意激荡在胸口,终于将掩埋许久的抑郁之情全部宣泄而出。这时,他瞥见身旁的萧卿正不断自斟自饮,满脸的落寞与阴郁。他心中一动:二弟变成如今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于是他举起酒壶替萧卿斟满杯盏,又举起自己的杯盏对他道:“子辰,以前大哥做错了许多事,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你原谅大哥吧。”
萧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双手微微有些发颤,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饮尽了手中那杯酒。
过了一会儿,老侯爷似是不胜酒力,站起身道:“老了,不中用了,你们慢慢喝,我先回房去歇息。”
萧渡连忙站起身要扶他进去,老侯爷却只摆了摆手,道:“你陪弟弟妹妹好好谈谈。”他本已迷离的醉眼突然聚起了一丝光亮,盯着萧渡缓缓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萧渡猛地一震,胸口有些发热,无论老侯爷当时留下自己是因为承诺还是职责,他都是拿自己当做亲生孩子一般教养磨砺,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能长成如今的模样。
就在他恍惚之时,老侯爷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房中,萧渡慢慢坐下,席间又是一阵沉默,三人各有心事,只是默默喝酒吃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打破这僵局。
这时,萧芷萱突然放下玉箸,挂着笑对萧卿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
萧卿一愣,只听萧芷萱又道:“那时大哥在宫中伴读,每次回来都会带回一些宫中的稀罕玩意,你每次总是说他对我偏心,次次都要同我抢。有次他带回来得是番邦进贡的糕点,你趁我没来一个人全吃光了,结果吃坏了肚子,连着几天都蹲在茅厕里不敢出来。”
萧卿想到儿时的窘事,不由得也低头笑了起来。萧芷萱托着腮看他,声音突然有些落寞道:“二哥,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你笑了。”
萧卿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笑容也就慢慢淡了下了。这时萧渡又勾起唇角,道:“你们小时候啊,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有次非要缠着我带你们去后山放天灯,结果小妹一直捣乱,害那天灯才飞了一半就掉下来,差点将人家的山都给烧了。”
几人想起那日在山上仓皇逃窜的情形,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后来又说起许多儿时趣事,席上的气氛终于热络起来。酒过三巡,几人都带了醉意,萧芷萱拍了拍酡红的小脸,勾住萧渡的胳膊,撒娇道:“大哥,我们再去放天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