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渡长安 社那 2497 字 23天前

引商遥遥与他相望,突然觉得自己羞愧无以见人。说是恩情,她也未曾施与对方多少。可是正如青玄先生所说,她的善意和真心,也会换来对方同样以对,而且是加倍报还。

她无缘无故的离家三年,对方竟也真的帮她守着这间道观长达三年。若不是真心念着她的好,又怎能做到这一点?

“谢谢……”她低声喃喃道。

只不过,就在她准备进门好好与他说一说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时,那围在篝火边的一群人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纷纷扑了过来。

“这就是那道观的主人啊?咦,怎么是个死人?”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年人凑得最近,上下打量着她。

引商闻着那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鱼腥味,只觉得鼻子很痒,不由伸手揉了揉,这才越过他看向人群后面的卫瑕,困惑问道,“这些人都是谁?”

“这……”卫瑕一时语塞,竟不知该从哪里解释起比较好,倒是在看到那少年人的胸膛起伏得越来越严重后,急急忙忙的喊了声,“枕临,还不快回水里去。”

那名唤枕临的少年像是被这一唤才回过神来,连忙拎着衣摆往院子里摆着的水缸纵身一跳,转眼没了踪影。

引商把眼睛都瞪圆了,跑过去扒着水缸一看,竟看到一条有着五彩鳞片的大鲤鱼。

再扭头看看院子里那群人,自华鸢走进来之后,他们都吓得四处逃窜,纷纷显出了原形,什么精什么怪都有。

唯独卫瑕一个人仍站在篝火边,尴尬的笑笑,“这些都是咱们的……邻居。”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过阴(7)

夜色渐深,除了那条鲤鱼精枕临之外,其他小妖小怪们全都离开了道观。

趁着华鸢和苏雅回房间里不知干什么去了,引商也终于能好好坐下来与卫瑕说说话。

据他所说,这三年里,因为道观无主,附近总有一些精怪喜欢来这里乱晃胡闹,被他逮到过几次之后,干脆就堂堂正正的进来做客。三年下来,他就是凭着一张嘴收服了所有前来寻衅滋事的小妖怪们。

一个人的日子里,也就只有这些人时常来道观帮忙打扫,虽然平时话多了些,但是难得手脚勤快。

“枕临因为一些事情被家里赶了出来,不能再留在泾河,我便留他在这里住一阵子。”卫瑕指了指墙角的水缸,“不过他的去留还是听你的。”

“留下我吧,留下我吧。”水缸里的枕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儿连忙冒出个头来哀求他们,“我只有在这间道观里,兄长们才进不来。”

他现在上半身又变回了人形,双手扒着水缸边沿,下身的鱼尾还在拍打着水花,眼睛里都快泛出泪光来,那模样着实是可怜。

听卫瑕说,枕临的家原本在泾河,可是家里最近闹了些矛盾,兄长们赶他出家门又不甘心,还要上岸来欺负他。卫瑕实在看不过去,便收留了他一阵子。

“那门上贴着的门画倒像是有灵性似的,但凡是我的客人进出,它都一概不管。可若是我不愿意让那人进来,它便会拦着它们,绝不会让它们踏进道观一步。”

正因如此,也省了他不少麻烦。

多收留一条鱼,似乎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而且听枕临自己说,扫地擦屋做饭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干活卖力又听话。

真是个划算的买卖,引商爽快的点了头。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势必要搬到城里的宅子去住了。一来这荒郊野岭的不方便生活,二来人多了这小院太过拥挤。

只是一想到长安城里那座小楼,她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座宅子本是华鸢为了帮她骗青娘才买下的,现在事情已经了结,她又有什么脸面收下房子?

先不说已经扯平了的师徒之情。明明她已经三番两次的拒绝他的情意,到头来却还要收对方的大礼,这算怎么回事?

可叹现在道观里只剩下卫瑕一个是局外人,她也唯有与他说说心中的困惑和纠结。

两人坐在篝火边,从夜深一直说到天亮。引商不仅说了自己与华鸢之间的纠葛,还说起了这几日经历的一切。听完,卫瑕也跟着叹了声气,一来感叹世间奇事太多,二来感慨华鸢痴心却错付。

因为说到最后,引商明明白白的说了一句,“他对我有情,可是我对他……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哪怕曾有过师徒之情,那也是她对自己幼时记忆中的那个文雅男子的感激之情,与现在的他无关。

卫瑕曾经也将所有的深情都给了一个女子,而女子在离他而去之后,也对他狠心的说过相同的话。不,说不上狠心。其实这才是对的,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实情,才足以让他死心。

他一直未将自己在卫府见到秀秀亡魂的实情告诉别人,而就是在那一晚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的死了心,从此放下了所有虚妄的念想。

华鸢与他,很是相似。可是,他能明白华鸢心里的悲伤,华鸢却做不到像他一样放下心结。

任引商如何回绝,那个人总是不肯死心,甚至不肯改变分毫。

卫瑕总想着,自己身边这两人一定不止相识了短短十几年。或许,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远非他这样的局外人所能想象到。

可是无论如何,这样求而不得、纠缠不清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不会太苦了吗?

都怪世间痴儿怨女太多,谁又能劝得了谁?

“若你不愿再受他的恩情,那就受了我的吧。”眼看着天已经蒙蒙亮,卫瑕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契帖递给她,“就当是我报答你当日救命之恩。”

那是他从姜慎手中买下那座宅邸的凭证。毕竟那房子说是华鸢的,却还是姜慎出钱买的。想到这一点,他在一年前便从姜慎手里将宅子买了过来,只想着以后住着也舒坦些。

引商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契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谢我就免了,那日在街上,如果没有你在,我怕是早已活不到现在。”他笑得坦然,硬是要她收下这东西,“何况,今后我也要住在那里。”

三年过去了,他还记着当初引商在柜坊里问他想不想留下来时的神情。危难困苦之时,有人不惧被牵连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怎能轻易忘怀。

两人最终相视一笑,引商也没有再推辞,仔细收好了那契帖。而在这时,华鸢也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见他们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不由咂了咂嘴,“有什么可说的,竟说了一夜。”

其实昨晚他们所说的一切,他多多少少都在屋子里听见了。

只是有时候听见了,还不如当做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