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李成峰将孩子抱回来,说是朋友的遗孤,江秋兰一个反对的字都没说,悉心照顾了他16年,这样善良的女人,李成峰!苏晴!把她们母子当傻子一样欺骗了16年!
李东商指间夹着烟,眉眼带着层灰暗,带着即将破碎的颓败,他吐了一口烟雾,将烟凑到档案袋上,看着它化成黑色灰烬,掉落在地,掉落在他心里,染出一片黑色,浓重如墨……
他回到家,李成峰坐在客厅。
李成峰穿着休闲衬衫,身材高大修长,他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看着才三十多,高大英俊。
从前李东商对他心存崇拜,像这世上大多数的孩子一样,觉得自己的父亲高大又厉害,现在他看李成峰,觉得他像是腐烂透了,全身散发着恶心的恶臭感,肮脏恶心。
“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成峰合上报纸,站起身上前一步,李东商立刻退了几步,李成峰愣了一下,皱起眉,伸出手来,手中握着小巧的、天蓝色的手机。
“你手机落在我阳台上了。”
李东商接过,低头不语,李成峰脸色有些古怪,顿了顿,轻声问他:“东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什么?”
李东商抬起头,神色平静,表情一如从前。
李成峰重重松了口气,笑了笑,摇头说道:“没什么,上楼去吧,晚饭一会就好。”
“哦。”
李东商拎着书包上楼,门合上的刹那,他脸上的平静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瞬间支离破碎!
他闭上眼睛,五指用力握着手机,突然狠力甩了出去,手机摔到墙上,弹跳了一下,跌落到地毯上。
他快步上前,将手机扔到垃圾桶,然后将垃圾袋打包拎出去,扔到门外的垃圾桶里,回到房间,他到卫生间用肥皂细细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吃了晚饭,他坐在床上,脸色阴沉,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接起来,听到那头轻快又温柔的声音,瞬间泪流满面。
“东商,最近和温温怎么样?我明天就回去了。”
“挺好的。”
“你怎么了?”
江秋兰听出他声音中的异样,立刻问他,他笑了笑,轻声说:“妈,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江秋兰在那头笑他孩子气,声音却越发温柔,她说:“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我明天就回去了,给你带礼物。”
江秋兰只叮嘱了几句就挂了,李东商握着电话,好久才放下,他回过头,电话旁边摆着相片,是江秋兰和苏温的合照。
他在躲她,一个星期了……
他觉得自己太脏了,他身上有李成峰的基因,洗不掉,切不净,和李成峰一样脏,脏得没有脸,没有勇气站在她身边。
他知道,她每天放学都要在校门口等他,一天一天,却一次次失望,眼中的委屈像刻在他心底一样,他很愧疚,愧疚自己曾经允诺给她幸福,却又不能兑现。
他仰身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眼泪似乎要落下,他闭上眼睛,倔强地逼回去,他17岁了,不是孩子,他是江秋兰以后唯一的支撑,他要学会坚强。
机场——
江秋兰化着淡妆,穿着浅蓝色长裙,站在人群中向他们招手,美丽温婉。
李东商忍着泪快步走过去……
他不明白,同样的美丽,为什么不能专情她一个?
他特别害怕,害怕他自己也会像李成峰一样,有一天背叛妻子,背叛孩子,虚伪地扮演着伪君子,慈父,让自己的孩子经受同样的伤心。
“怎么瘦了?”
江秋兰摸摸李东商的脸,心疼地抱了他一下,李东商眼睛发红,将眼泪逼回去,用力回抱她一下,小声说:“妈,我想你了。”
江秋兰愣了下,拍拍他的背,推开他去抱李长宇,李长宇笑着喊了一声妈妈,李东商觉得眼睛一阵灼然地疼,他猛地扯过李长宇,沉着脸挡在他们面前。
“干嘛呀,跟自己弟弟争宠,一点没做哥哥的样子。”
江秋兰笑着打他一下,李东商沉默不语。
李成峰看了他一眼,上前抱住江秋兰,在她颊边亲了一下,江秋兰脸色微红,捶了他一下,声音温柔甜蜜。
“当着那么多人和孩子的面呢,别不正经。”
李长宇别过脸去,脸上表情有些古怪,李东商目光扫过,眼神冰寒。
从机场回家,路上李东商一句话不说,虽然他极力想掩饰,想装作和从前一样淡然,但他不过是个17岁的少年,控制对他来说,太过艰难。
“哥,你最近怎么不去找温温了?”
李长宇笑嘻嘻凑过来,抓住李东商手臂,他脸色剧变,像被蛇咬了一样,猛地甩开他。
李长宇猝不及防,一下撞在车窗上,愣了一下委屈地看他,李东商别过头,脸色发白,带着隐忍克制。
江秋兰先去哄李长宇,然后拍了李东商一下,责备几句,又问了苏温的事,李东商恹恹地闭着眼睛,不愿意说话。
李成峰脸色变了几变,打量了他几眼,似乎猜到了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大人,总是比孩子聪明,沉稳,知道克制,知道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