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她忽然得知自己的老公并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妖族间谍，她竟然和一头臭烘烘的妖怪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

“你要她怎么想？”

“还有你女儿，小河是吧？”

“我记得，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个最标准的热血青年，一直以自己天元人族的身份而深深自豪，最近还打算加入联邦军，去远征血妖界，对不对？”

“如果这样一个小姑娘忽然知道，自己的爸爸竟然是一个妖族，而自己体内就流动着一半的妖血……”

“你又要她怎么想？”

“现在，天元界和血妖界的关系你也知道，一旦大战爆发，双方的敌对意识一定更强烈百倍。”

“到时候，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妖族的老婆和女儿，正所谓‘人言可畏’，你又要他们怎么做人？”

“你老婆还年轻，后面还有一百多年的好日子可过，你女儿更不用说了，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你是要他们背负着这样的枷锁，过一辈子吗？”

过春风脑域深处的狂火，几乎要将瞳孔烧穿，声音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最深处传来，充满了愤怒，痛苦，挣扎和绝望：“你好卑鄙！我头一次知道，一个人族，一个修真者，居然可以比妖族更卑鄙百倍！”

吕醉笑了：“阿风，等你像我一样，在秘剑局干了将近两百年之后，就会知道，一个国家的崛起，绝不可能只有光明，没有黑暗的。”

“联邦需要英雄，像秃鹫李耀那样的英雄，但联邦同样需要一些卑鄙无耻的人，去干一些肮脏透顶，见不得光，甚至完全违背联邦精神的事情！”

“我卑鄙吗？或许吧！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吗，每天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那个松松垮垮的糟老头，那个无耻之极的家伙，我自己都有些想吐！”

“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只要联邦能够崛起，只要国家能够强大，我什么都可以做，再卑鄙一千倍，一万倍都可以！”

过春风再次沉默。

当一个人走到了吕醉的地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吕醉深深喘了几口气，狂热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无比诚恳道：“阿风，如果你真的以国家为重，想为联邦做一点事的话，就站到我这边吧！”

“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并没有找你加入‘爱国者组织’吗？保守组织的秘密当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我看好你，不希望你和这个肮脏的组织太过接近！”

“我知道，爱国者组织做的很多事情，都违背了联邦的底线，即便有朝一日，联邦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变得更加强大，也绝不会承认我们的正确性！”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干我们这一行，早就有了牺牲一切的觉悟，就让我们当一块最肮脏的抹布，为联邦清除一切污垢之后，被毫不留情地丢弃吧！”

“只要联邦能够强大，无所谓的，这些都无所谓的！”

“当战争结束之后，爱国者组织所做的一切，一定会遭到清算，那些因为我们而受益的人们，会争先恐后和我们划清界限，甚至反过来斥责我们，攻击我们，消灭我们！”

“我们不怕牺牲，爱国者组织也不怕毁灭，但新的联邦和新的秘剑局，需要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来确保联邦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阿风，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来吧，交出玉晶碟，站到我这一边，之后所有卑鄙无耻的肮脏事，你都不用经手，你完全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站出来收拾残局，当你的大英雄就好！”

“到时候，哪怕你要把我千刀万剐，我都无怨无悔！”

在吕醉有些癫狂的声音压迫中，过春风颤栗了，是真的从脚趾到头发都开始发抖了。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他的声音无比艰涩，甚至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把玉晶碟交出来，你尽管慢慢考虑，我绝不会逼你！”

吕醉死死盯着他手指上的乾坤戒。

“不行，玉晶碟不能给你，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过春风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舱壁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捏在一起，脸色变得煞白，嘴唇不住哆嗦。

四名结丹修士面面相觑，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吕醉。

吕醉微微皱眉，见过春风已经有所松动，再说玉晶碟又在他身上，不可能插上翅膀飞掉，倒也不急于一时，便摇了摇头。

五分钟后。

从秘剑局总部的地底爆炸现场传来消息，找到了几枚乾坤戒，应该是李耀和丁铃铛等人残留下来，却没找到他们的尸体。

或许是爆炸太过猛烈，直接气化了吧？

秃鹫李耀炼制的绝命炸弹，威力强劲一些，也不奇怪，再说爆炸现场还是一片废墟，哪儿那么容易找到残骸？

吕醉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细想，他的大脑这几个月一直超负荷运转，早已到了极限，听到李耀被杀死的消息，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都有些松懈，一时半会儿，紧不起来。

“想通了吗？”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吕醉有些焦躁。

过春风摇头，若有所思道：“还没有，有一个问题是，我怎么知道自己交出玉晶碟之后，不会被灭口？”

吕醉哑然失笑：“阿风，真想杀你，还会等到现在吗，我让他们直接动手杀人，然后从你的尸体上搜索出乾坤戒不是更好？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就是欣赏你是个人才，希望留下你这条有用之躯，为国家效力，为联邦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再说，灭口？灭什么口！再过几天，联邦军冲进血妖界，一切就成定局了，只要过了这几天，根本没有灭口的必要！”

过春风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还有‘深渊’的事，我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再用这件事来要挟我？”

吕醉急道：“只要你站到我这边，就是组织最值得培养的明日之星，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扣上‘深渊’的帽子？这么做对组织有什么好处？”

过春风喃喃道：“好像也是，局长，你渐渐说服我了，只不过，这么做的话，有些愧对老婆和女儿，也不对，如果被扣上了‘深渊’的帽子，似乎才是对不起他们……”

吕醉忽然一个哆嗦，探出弯刀一样的鹰钩鼻，插进空气里嗅了嗅，眯起眼睛道：“等等，你在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