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既可以用东南精英,充实自己的力量;又可以在潜移默化中,削弱东南宗派的展潜力,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这不合规矩!”
齐中道红着眼,杀气腾腾道,“这种跨越州府,到其他宗派势力范围广收门人的行为,极容易引大规模的摩擦和混乱,会天下大乱的,我当太玄道掌门时,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
“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齐老哥当太玄道掌门的时候啦,叫花子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老哥别往心里去,所谓‘掌门’者,带上了‘太上’二字,那和被一纸休书踢出家门的下堂妻,又有什么区别?”
巴小玉牙尖嘴利,笑嘻嘻道,“齐老哥以为,这年头,还不算天下大乱吗?规矩这东西,要你讲我讲大家讲,才有意思,倘若你们都不讲规矩,就我一个人讲,那我不是吃了大亏么?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还讲什么狗屁规矩?哪怕这规矩是从堂堂修真界盟主嘴里说出来,又顶半个蛋用!”
齐中道如遭雷殛,愣了半天,忽然失声笑道:“好,好,巴道友说得太好了,太对了!我究竟算什么‘修真界盟主’呢,不过让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罢了!”
“各大派要联手向皇帝逼宫之时,就想起我这个‘盟主’,把我高高捧到台面上,等到把皇帝和王喜都斗垮,还有谁真正拿我当什么盟主?”
“各大派要威压紫极剑宗,瓜分紫极剑宗的偌大利益,我又变成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盟主’,非要去和剑痴燕离人打生打死不可!等到利益瓜分完毕,龙泉大会结束,谁又还拿我当回事?”
“东南天灾,需要有人抛头露面,殚精竭虑,耗费心神,去召集各方势力,统筹一团乱麻的各种关系时,我摇身一变,又变成盟主了!就连进攻虎啸城,都要我这个‘盟主’第一个出手,那么将来若是‘凤凰帝’大雷霆,怪我们越俎代庖、先斩后奏的话,也是我来背这口黑漆漆,沉甸甸,乌龟壳一样的大锅了?”
“哈哈,盟主,盟主,天底下有这样的狗屁盟主吗?”
齐中道心痛欲绝,仰天长啸。
苦蝉大师道:“齐施主,你醉了。”
“我是醉了,醉了太久太久,醉得以为自己竟然有办法只手擎天,扭转乾坤,改变这一切!”
齐中道一屁股在船舷上坐了下来,叹息道,“可是,为何会这样,为何就没有一个人肯将目光稍微放长远一点,真正以大局为重,以整个修真界为重呢?晓月掌门,哎,我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拿出点‘天下第一大派’掌门的风采出来,去领导整个修真界!他过去一直没有令我失望过,但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变得如此不堪了!”
“或许变得不是晓月道友,而是这片天地。”
苦蝉大师用水瓢敲着空荡荡的酒坛,叹息道,“或许是这片天地,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酒缸,缸里盛满了以名利权欲酿造出来,污浊不堪的浑酒,跌入其中的人,在酒中随波逐流,沉沉浮浮,又如何能做得到千杯不醉呢?”
第1441章 前面有路!
李耀实在忍不住道:“本上人是化外野人,听不懂你们这些曲里拐弯的说话,不过看几位道友都愁眉苦脸,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可实在奇怪极了!几位的修为,几乎都攀上元婴期巅峰境界,放眼四海,都找不出太多敌手了,倘若这片天地,真是一个密不透风,污浊不堪的大酒缸,不称诸位的心意的话,何妨将它直接捅碎,彻底砸烂呢!”
“捅破,砸烂?”
齐中道苦笑几声,看着浓到化不开的夜色,喃喃道,“灵鹫道友,你不明白,这个酒缸乃是铜浇铁铸,天衣无缝,又灌满了使人筋酥骨软,神魂迷离的烈酒,浸泡在其中,黑黢黢看不到半点光亮,又如何能捅破、砸烂呢?”
“我知道你从巫南来到中原,是想要扬名立万,追求那天下无敌的境界和地位,不过,呵呵,就算真的天下无敌,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酒缸里翻云覆雨,耀武扬威,想要跨出酒缸半步,却是千难万难了!”
李耀沉声道:“抛开四凶和皇帝不算,我们五个聚在一起,几乎就是这天下最强大的五名修真者,难道我们还不能随心所欲,伸张我们的意志么?”
齐中道摇了摇手,蜷起食指,指着远处热闹喧腾的虎啸城道:“倘若你要荣华富贵,万人敬仰或是闭门清修,攀登至高无上的化神境界,那自然可以得偿所愿,所有人都会尊敬你,捧着你,伺候你,让你品尝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
“可是,倘若你想要改天换地,重整乾坤的话,区区一个元婴期巅峰,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大酒缸里一条垂死挣扎的小虫而已!”
“不错,我们五个的修为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寻常元婴根本不被我们放在眼里,那又如何?现在虎啸城里就有几十名元婴、几百个结丹,就算我们五个联手,能和他们抗衡,让他们乖乖听从我们的号令,将粮食和资源统统掏出来么?”
“就算我们五个的实力再强十倍,能联手将他们统统镇压,化作齑粉,又有什么用呢,具体的事务,总要交给具体的人去做,那就给了他们上下其手的机会,新换上来的人,最多将骨头收拢三天,还不是又老方一帖!”
“更何况,一口气屠杀几十名元婴和几百名结丹,这样的事情,谁能做得出来?真的做了出来,那不就是魔道中的魔道,和整个修真界为敌了吗?到时候,修真界动荡不安,天下纷争不休,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
齐中道的叹息,令几名绝世高手都沉默下来。
苦蝉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没想到齐施主看得这么清楚。”
“我一向看得很清楚。”
齐中道醉醺醺地指着前方,“只是以往,一直都不想看得这么清楚,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前面,真的没有路了!”
几名元婴期巅峰修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看到混混沌沌的天地之间,尽是被洪水冲刷出来的淤泥,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沼泽,的确看不到半条道路。
李耀、齐中道、燕离人、苦蝉大师和叫花子巴小玉,统统凝视着这片没有路的大泥淖愣。
“轰!咔!”
天穹之上,又响起一道闷雷,蹿下几十道闪电,狂风渐起,是暴风雨又要来临的前奏。
“快看!”
借着闪电的照耀,五人眼尖,赫然看到在泥淖深处,极远的地平线上,一个水泡子连着一个水泡子的地方,有几个小黑点在蠕动!
苦蝉大师将念珠一抖,向小黑点蠕动的方向甩了过去,念珠在半空中放出柔和的光华,既像是一座灯塔,又像是一支火炬,将下方一切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竟然是三个灾民!
众人定睛观瞧,现这三个灾民乃是将一块门板横在泥淖之上,提升在泥淖中的浮力。
门板上坐着一个白苍苍的老妪和一个身怀六甲的中年妇人,老妪固然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妇人更是瘦得触目惊心,仿佛周身血肉,都叫圆滚滚的肚皮给吸了进去!
即便如此,两人手中依旧撑着两根竹竿也不知是船蒿,拼命在泥淖中乱戳,保持平衡,控制方向。
而在门板后面,齐胸深的烂泥里,还有一名五大三粗,相貌粗丑的汉子,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推动门板,深一脚浅一脚,朝虎啸城的方向淌了过来。
他们一定是看到了虎啸城的光亮,知道这里有生的希望,便不顾一切,冒险横穿这片连修真者都觉得无路可走的泥淖。
听到雷声,看到闪电,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三个灾民的脸色都一片惨白。
倘若暴风雨真的到来,他们这块小小的门板,在风雨雷霆中断然是没有希望的!
不知那身怀六甲的妇人对壮汉说了些什么,壮汉低吼一声,头根根竖起,推动门板的度骤然加快,想要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将门板推到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