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释然了。

如果时光倒流数万年，让一个古修时代早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单调乏味，几乎不接受半点信息变化的农夫，忽然穿越到现代社会，看到如此信息大爆炸的世界，看到每个人手上都有晶脑，眼前都有全系眼镜，甚至背后都有专门手术安装的神经交互接口，现代人一天接受的信息比他一辈子都多这个古代农夫，会认为现代都市人是他的“同类”吗？

人类的进化史，原本就是一部信息大爆炸的历史。

而横跨三千世界乃至更广袤宇宙，发誓要成为亿万星辰之主的“新人类”，未来的形态肯定也和蜗居于一颗小小星球上，尚未完全脱离猿猴本质的“旧人类”不同。

这就是未来，无法拒绝，不可避免，不能抵挡的未来！

李耀从片刻的纷乱和彷徨中清醒过来。

关于自身和这个世界的信息以近乎完美的方式排列组合到了一起，恍若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花蕾在信息之海深处冉冉绽放，浮出水面。

他完成了一次空前绝后的修炼，通过“信息绝对掌控”的方式，触碰到了化神的极致。

血色心魔却从那“花蕊”之上缓缓漂浮起来，如同他不可分割的影子，眉头紧皱地看着他。

“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两个小家伙？”血色心魔忧心忡忡地问。

“是的，他们是我的孩子，虽然我以前从没想过孩子的问题，但他们真的从天而降之后，我却发现这感觉……还不算太坏。”

李耀看着血色心魔，平静道，“我没办法对他们坐视不理，任由他们毁灭别人和自己，更不可能让别人来控制和毁灭他们！”

“但他们的危险程度，极有可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血色心魔道，“或许你根本帮不了他们，也控制不了他们，有朝一日，他们注定会以某种方式，毁灭过去的一切文明的。”

李耀道：“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和我唱反调？”

血色心魔道：“因为这就是我的责任，我就是为此而生的，我就是你内心深处的另一道声音，其实我根本不存在，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而已，你自己都对这两个既可爱又神秘却也极度危险的小家伙充满了顾虑甚至……恐惧，只是不愿意面对，所以才借我这个讨厌鬼的嘴巴说出来，不是吗？”

李耀：“……”

血色心魔：“这两个小家伙说的或许都是实话，他们真的拥有丰富的感情，也知道生存和死亡的意义，他们非常喜爱自己的父亲和整个人类文明，亦是发自内心要帮助人类文明。

“但是，你确定他们所说的‘生死、情感、爱恨’和‘帮助’，和你所说的真是一回事，你们真的没有在鸡同鸭讲吗？

“此人之肉，彼人之毒，即便你们都发自内心喜爱彼此，想要帮助彼此，也不代表毁灭就不会降临呢！”

第2404章 未来的钥匙！

李耀还未开口，就被血色心魔的冷笑声打断：“你心里非常清楚，我说的完全没错现在这两个小家伙还处在‘幼年期’，属于相对可控的阶段，但如果你真的将他们带到了白老大的舰队，用他们来对整整一支人类舰队进行强化，固然能将人类舰队的战斗力强化到极致，但他们的计算力和信息处理能力也极有可能突破‘临界’。

“‘临界’，真是一个无比玄妙的词汇，当无数单细胞的堆积突破临界，就诞生了多细胞生命乃至自我意识，而当近乎无穷无尽的信息堆积到一起，突破临界之后，真正成熟的‘信息生命’会是什么样子，会如何看待宇宙和他们的创造者，你能想象吗，你能控制吗，你能为此负责吗？

“小心啊，你或许是在创造一个比帝国和圣盟更可怕的存在，会不会到头来，是你而不是黑星大帝武英奇，扮演了‘毁灭者’的角色呢！”

李耀默默思索了很久，长舒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星海浩瀚、前途叵测，的确没有任何人能告诉我们，关于未来的答案。

“但是，我记得莫玄教授曾经在关于虚拟生命的大辩论中说过随着信息时代的降临，人类文明注定越来越离不开晶脑和灵经变成了一种横跨‘物质界’和‘信息界’的‘两栖动物’，那么，更加侧重于信息界的虚拟生命或者说信息生命，就必然会降临。

“他们的诞生只是时间问题，不是人类的意志可以改变，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既然他们已经诞生，任何无动于衷都只是掩耳盗铃。

“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也可以在帝都深处慢慢成长，并目睹黑星大帝武英奇的残暴统治过程，变成更倾向于修仙者的怪物；甚至，如果我对他们都抱有恶意的话，他们自然也会对我和所有人类抱有恶意，最终重蹈洪荒战争的覆辙！

“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甚至什么都不选，风险都一样存在的，那我只能冒险搏一搏了。

“更何况，我们根本没得选择黑星大帝武英奇的强势崛起，注定要令星海中央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而圣盟尚且完好无损的主力还隐匿在虚空里虎视眈眈，妄图剥夺所有人类的情感和意志！

“无论这两股力量中的哪一股夺取了星海中央的霸权，都意味着人类文明的毁灭，而光靠我、龙扬君、白老大甚至星耀联邦的力量，都不足以和两大超级霸权抗衡，唯有‘星耀联邦加信息生命’这样的黄金组合，才有可能战胜两大超级霸权，解放星海中央所有如地底人一样饱受万年苦难的无辜者！

“所以……即便我的做法，突破了传统的伦理道德，会受到无数人的非议和斥责，甚至遭到历史的裁决，我都在所不惜，只能战斗到底！”

血色心魔幽幽道：“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昔日那么多枭雄和野心家的做法了吧？

“过去的你，始终是现有秩序和道德的捍卫者，‘强者守护弱者’，‘不能随意杀人’，‘遵守《修真基本法》’，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经过实践考验的，现成的解决方案，答案都在这里，你只要照着答案一步步去行动就可以了。

“但现在，一路厮杀，一路修炼，一路成长，你终于也攀上了人类文明的巅峰，不得不面临一些前无古人的难题了。

“这些问题，是没有现成答案可以抄的，甚至是现有的伦理道德和社会秩序框架之内，绝对解决不了的！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只能冒着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风险，突破不合时宜的伦理道德和社会秩序，踏入前无古人之境！

“很遗憾，即便真的这么做，真的把自己送上文明的火刑架和历史的审判台，你的努力亦极有可能是枉费心机，甚至彻底搞错了方向，反而加速了毁灭的来临就像萧玄策、幽泉老祖、吕醉、天魔莫玄等人所做的一样，他们在展开一项项不可告人的计划时，又何尝不认为他们是在拯救自己的文明呢？”

“你说的没错，过去我一直搞不懂，如萧玄策、吕醉、莫玄教授这样的大人物，明明已经功成名就，号令群雄，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偏偏要走火入魔去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耀苦笑道，“只能说，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而他们已经是卓立于巅峰的棋手了吧，他们可以看到比我更多的东西，更黑暗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非但没有答案，甚至都找不到解题步骤的。

“他们只能以身殉道，用‘试错法’，孤注一掷地试下去，‘这个方向是错的，后世的人们，你们千万不要走这条路啊’，这或许就是他们为世界留下的东西。

“不过，虽然可以理解他们的心境，但我还是无法认同这些枭雄的行为，而且我相信……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人性本善，刚刚诞生的信息生命也是如此，虽然没有经验，但我会努力学习去当一个好爸爸，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让他们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往更长远一点想想，人类文明已经‘蜗居’在三千大千世界整整几十万年了，甚至人类文明之前的盘古和女娲文明，也是被死死困在三千大千世界之中，用尽一切手段都没能突破的。

“正因为我们的生存空间和资源都是有限的，才会导致上百万年来自相残杀乃至‘父子相残’的悲剧，如果我们继续维持着单纯碳基生命的形态不变，就算有朝一日能发展到盘古文明的等级又如何，也不可能突破三千大千世界的限制啊，那么，盘古的末路，岂非就是我们的结局？

“小明和文文，这些全新的、不可思议的信息生命，或许就是开启全新大门的‘钥匙’，能帮助我们突破三千大千世界的限制，冲向更辽阔的宇宙呢？我们现在面临的绝大部分问题都将迎刃而解，那将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李耀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他的道心也越来越凝练，成为无穷信息中央，“卜卜”跳动的心脏。

血色心魔道：“你总是这样，充满毫无来由的乐观和梦想。”

“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