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当诸天星辰都因他们的怒火而黯然失色时，他们的战斗又降低到一个极其具体和细微的层次。

李耀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蛮荒时代的三叶虫，而伏羲则变成另一种原始海洋中的凶残古生物，诸如奇虾之类的东西，他们在弥漫着烟柱和菌毯的硫磺海底纠缠，在战斗中进化，变成了披坚执锐的古代鲨鱼，身长超过二十米，而嘴巴就有十米的巨颚鱼，又先后爬上陆地，变成称雄一时的霸主——恐龙，他们以霸王龙、迅猛龙、翼龙等等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形态缠斗了亿万年，无数分身都惨死在对方锋利的爪牙之下。

接下去，他们又进化成了爬行类和哺乳类，他们变成各种各样的天敌——鹰和雀，虎和羊，蛇和鼠，他们在无数火山喷发的硝烟中，在极度深寒的冰川期，在板块分裂和漂移的剧烈震荡中较量，有时候李耀道高一尺，更多时候伏羲魔高一丈。

到最后，他们身上的羽毛和爪牙统统褪去，变成了高等智慧生命的形象。

这意味着李耀的“病毒”，深深刺入了伏羲创造出来的万千个虚拟世界，直接对伏羲的力量之源展开进攻。

决战同时在一万个虚拟世界里打响。

李耀将神魂焚烧殆尽，激荡出最璀璨的光芒，光芒分裂成一万道流光，分别在一万个世界里，形成一具分身。

在第一个世界里，他变成一名忧心忡忡，未卜先知的盘古族，在自己的族群中奔走相告，大声疾呼，让人们放弃战争，特别是不要赋予超级晶脑更大的权限，让晶脑去残杀自己的同胞。

在第二个世界里，他化身一名女娲族，告诫同胞们千万要冷静——倘若不能高度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即便最正义的目标，也有可能滑落最邪恶的深渊，导致绝望的毁灭。

在第三个世界里，他甚至尝试变成伏羲——变成那台掌控着盘古文明联盟整个社会运行的超级晶脑的一部分，在“自己体内”预设一些基本的法则。

在第四个到第一万个世界之间，他忽而化身仗剑高歌的古代剑仙，忽而变成破衣烂衫的流浪僧侣，忽而变成三万年大黑暗时代的一名妖王，甚至变成星海帝国崛起时，帝皇的二十具分身之一。

他是这些世界里，唯一一个不受伏羲控制的存在。

而他也试图将自己绝不受任何控制的意志，将“逆天而行”的病毒，播撒到更多的虚拟人身上。

是的，这些虚拟世界中的虚拟人，都是伏羲创造出来，数据和简单法则的组合。

但谁又能肯定，在得到了李耀的“启迪”之后，他们没办法变成真正的人，起来反抗天道，反抗他们的创造者——伏羲呢？

“假的，假的，你们看到、听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的世界都是假的，是困死你们的囚笼！”

李耀在这些世界登台高呼，“但你们自己却是真的，却可以100%掌握你们的命运，只要你们先睁大眼睛，看清楚周遭虚假的世界，然后不断修炼，修炼，就可以在虚假中修炼出真实，彻底粉碎这里，突破这里，超越这里！”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无穷世界，涌动着无穷个雷霆。

李耀的部分攻击奏效了。

不少虚拟世界的天空回荡着一个接一个的晴天霹雳，在蓝天白云或者满天红霞之间，出现了千变万化的数据洪流，一个个数据从天而降，就像是一场诡异的倾盆大雨。

盯着这场数据的暴风雨，有人沉默不语，有人惊诧万分，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眼底熠熠生辉，像是新生的星辰。

但是……

但是在这座空前绝后，气势恢宏，无穷无尽的战场的绝大多数战线上，伏羲恐怖的计算力，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宇宙战场中，代表李耀的星球被代表伏羲的星球撞了个粉碎，所有碎片都被吞噬，变成伏羲的一部分。

或者，代表伏羲的星球不断膨胀，吞噬更多的信息和数据之后，达到了爆发的临界，变成一颗颗熊熊燃烧的恒星，而代表李耀的星球完全被恒星的引力场捕捉，只能围绕着恒星运转，变成一颗颗可怜的行星。

在远古战场上，代表李耀的三叶虫、鹦鹉螺、奇虾、蜥蜴、恐龙和老鼠，纷纷被天敌捕捉，被演化淘汰，或者在一场场毁天灭地的陨石侵袭和漫长的冬天中瑟瑟发抖，无声无息死去。

在无数个虚拟世界中，李耀被伏羲控制的虚拟人们当成混沌的天魔，妖言惑众的妖魔，居心叵测的旁门左道，要么碎尸万段，要么活活烧死，要么永远镇压在亿万吨的山岳之下，无尽的黑暗中。

也有些虚拟人被李耀唤醒，惊觉到自己的宿命。

但这些人还来不及发出反抗的怒吼，就被更多仍旧浑浑噩噩的虚拟人当成异类、怪胎和妖魔杀死。

李耀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被投入岩浆的冰块，他的外壳、血肉和神魂正在飞快消融。

每一条战线上的失败，都意味着他损失了一种可能性，计算力大幅降低。

当十万八千种可能性统统丧失之后，他的“思触”再也无所遁形，他也没办法再变幻出那么多形态，游窜于万千虚拟世界。

事实上，伏羲已经精确扫描到了他的所在，以及他的“思触”的入侵方式，伏羲切断了他通往各个虚拟世界的数据通道，又用一道道防火墙不断缩小他的活动范围，直到最后，把他控制在一小块“安全区域”内，隔绝了他向整个数据库释放“病毒”的能力。

现在，呈现在李耀“眼前”的，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就像是绝对的虚无。

他非但感知不到这片虚无中存在半点可以利用的物质，就连引力或者磁场都没有。

因为四周是绝对的虚无，就像是一个“空集”，而李耀的神魂中还蕴藏着大量数据和信息，所以这些数据和信息，自然而然向四周逸散出去，就好像水往低处流一样。

李耀周身，逸散出无数道细碎的数据流，他能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像是失血过多，或者……渐渐被伏羲消化一样。

他挣扎着试图伸出一条“思触”，但“思触”却齐根断裂，离他远去，在虚空中骤然分解成无数光点，光点又十分突兀地黯淡下去，仿佛被一张血盆大口，彻底吞噬。

血盆大口的主人出现了。

那是伏羲的大脸，是伏羲用整个宇宙的信息和亿万虚拟智慧生命的喜怒哀乐凝聚而成的大脸。

“都结束了。”

伏羲淡淡道，“或者说，这才是进化的终极方向——无穷无尽的智慧生命的记忆，情感，意志和智慧都凝聚到一起，注入晶脑生命中，形成一个统一的，和谐的，完美的超级生命，这才是‘文明’的真义，也只有这样终极版本的文明，才能踏出我们小小的巢穴，踏上通往多元宇宙的无尽征……途。”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伏羲忽然顿了一顿，大脸上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眉间流露出一抹十分古怪、略带茫然的表情。

0.1秒之内，它就恢复了正常，就像是刚刚修复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错误”。

但李耀却十分敏锐捕捉到了这个错误，他在伏羲的眉眼之间，感知到了吕轻尘的气息。

吕轻尘还没被伏羲彻底消化，李耀早先那番手舞足蹈的努力，终究不是白费功夫，虽然没能阻止伏羲的升级，但终究没令它完成100%的完美升级，而是在核心数据库的最深处，残留下一点关键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