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曾府。
曾大老爷照例把父亲扶下马车,并将其送到正院,再向母亲邹氏请安。这一整套做完,他才慢慢悠悠地从正院走到了自己住的偏院。
这一路上遇上的下人们都恭敬地朝他行礼,曾大老爷自持身份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当他看到一片蓝色衣角在假山上一闪而过时却是沉下脸来,喝道:“站住!你这是去哪儿啊?”
被喝住的是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听到曾大老爷的话后讪讪地从假山后伸出一个头来,小声地喊道:“爹,您回来了?”
曾大老爷皱眉,“过来!”
小少年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先是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才讨好地笑着道:“爹,我这是要到后院去呢。”
“你到后院去做什么?”曾大老爷道:“怎么不在前院跟着你二哥读书?”
“二哥和表哥在书房争论呢,二哥很不高兴的模样,而且他们说的东西我都不懂,所以就跑出来了,”眼见着曾大老爷正要呵斥,小少年赶紧道:“但我功课做完了,爹我功课做完了!”
曾大老爷怒气稍缓,“功课做完了,便多温书。”
“是……”
小少年一听这话就苦着脸。
“爹,能不能明天再温书啊?大姐着人送了一车的荔枝来,我姨娘、二姐和三妹都在后院呢,她们说要做荔枝酱。我,我去端些来给爹您吃。”
曾大老爷不为所动,“温书去!”
“好吧好吧……”
小少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不过等曾大老爷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他的身影又从某棵树后溜了出来,嘿嘿一笑,带着一个矮小的书童往后院去了。
……
春姨娘把半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个下响午哭尽了。
她思虑良久,终是决定不把这个事情忍下去,旁的也就算了,但这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婚姻大事。田家如何别人不知道,但他们这种从田家出来的下人们能不知道吗?
那就是一个空壳子。
老的刁钻小的蛮横,女儿嫁进去定是要受尽委屈的!
思及此,她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年轻时候穿过的花衣裳,然后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就出门准备着拦住老爷,哭求他拒绝此事。
不过她好些年没出头争宠了,因此打扮起来耽误的功夫比较长,等到了正房不远处的时候正好瞧见曾大老爷踏入了田氏的门槛。
她看看左右都没人,心思一动,整个人就贴了过去……
屋内,田氏看到曾大老爷回来了,顿时迎了上来,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有些不安地道:“老爷你回来了。”
“嗯。”
曾大老爷沉稳地回了一句,然后在田氏的伺候下把身上的官袍换下,穿上一件绸缎锦袍。等他换好之后,机灵的丫鬟早就端上了茶水,角落放置着的冰鉴上头的冰也换上了新的。
丫鬟们在后头打着扇,一股子凉风徐徐而来。
曾大老爷舒坦地缓了口气。
“这天啊,热得很。”
“是啊是啊,”田氏有些僵硬地笑道,然后看着曾大老爷精神还不错,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老爷,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曾大老爷轻吹着茶盏,饮了一口。
“就是二丫头的婚事,”田氏道:“我想把二丫头嫁回田家去!”
“咳咳咳什么?!”刚刚被亲爹点了一通,正准备着怎么跟田氏开口让她母亲早日回家去的曾大老爷,惊讶之下被茶水呛得咳嗽连连。
“哎呀老爷!”
田氏连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又是拍背又是喊丫鬟,张罗着给他换下湿了的衣裳,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等等等等。”曾大老爷伸手制止了丫鬟的动作,冲着田氏惊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把二丫头嫁给谁?”
“我那二侄子啊。”
田氏有些不明所以,“就是如今在外院住着的,老爷您昨晚上还说他只要下死力气去学,还是能出头的那个。我二哥家的大儿子啊,那年不过十五岁就下场考中了秀才,尚未婚配。”
曾大老爷想了想,依照田氏的脾性她是不可能主动张罗二丫头的婚事的,于是问道:“这事,是谁提起的?岳母吗?”
“不是,”田氏道:“是母亲。”
田氏口中的母亲那就是曾大老爷的继母邹氏了,对于父亲的填房邹氏这个人,从小到大不管田家那边的人怎么说,曾大老爷都是尊敬的。因为早就懂事了的他知道,如果不是邹氏的嫁妆,父亲不会考中进士。
而如果不是邹氏的支持,他也不可能有今天。
尤其是在知道了邹氏是怎么对付田家外祖母和田老姨娘的时候,他更是对邹氏的手段心服口服。
正因为明白对方对他并没有恶意,所以这些年来自己对她也一直恭恭敬敬,虽然比不得二弟孝顺,但面子上却没有落下分毫。
所以田氏一说是母亲邹氏提议的,他这心里就泛起嘀咕来了。
难不成母亲有什么想法?
他思索片刻,然后对还表情有些糊涂的田氏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好好说清楚。”
于是田氏就老老实实地说了起来。
当听到岳母提出让把二女儿嫁给田家小舅子的庶长子时,曾大老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当知道田氏傻乎乎地向母亲邹氏询问此事时,曾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