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若是毁了婚,不但对老爷不好,让他在衙门里头难做,就是老二那头也不妥啊,他明年春闱就要去考进士了,这传出去对他名声多不好。若是因为这个那些老大人们觉得老二这人品行不行,那可怎么好?”
“那你就甘心她们就这么糊弄你啊?”
田老太太激她,“你刚才不是还跟我抱怨大儿媳妇不贴心吗?你这个二儿媳妇现在瞧着是还不错,但人哪有一辈子都好的,她现在对你好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嫁过来,以后对你好那是因为她是新媳妇,根基不稳。”
“等她将来生了儿子,笼络住了二外孙,你还想她时时孝敬,事事把你想在前头啊?”
“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而你若是聘了娘家三侄女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你除了婆母还是姑母,最要紧的是她身份低好拿捏,在这个家里头她除了你就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了。而你有了她做助力,有什么为难的事都让她给你出头,你在家里说话也可以大声些。”
“老话里头都说,低门娶媳,高门嫁女,你把女儿嫁到了高门,然后又给自己娶回来两个高门出身的儿媳妇,那谁还孝顺你啊?”
“等你老了,说话就不好使了。”
田氏不得不承认娘说得有道理,但若是真的娶了娘家侄女,她脑海中又回想起七月那时候淑姐儿跟她说过的话。
“……唐家的婚事黄了……”
“……娶了三表妹,但是三表妹嫁妆少……”
“……给二儿子娶的媳妇,比老太太给大儿子娶的矮上不止一筹,亲朋好友看见了私底下都议论纷纷……”
“……没脸……”
……
田氏猛地摇头,“不行不行,差太多了,而且娘您也拿不出嫁妆来,将来即便是三侄女过了门,也没底气。”
“怎,怎么就没有嫁妆了?”
田老太太不服,“曾家不是有银子吗?你如今管着家,多给一些聘礼也就是了,还差那么点嫁妆啊?”
“最主要的是要和你贴心!”
田老太太说起这个还有些得意道:“想当年你的嫁妆也是曾家给的呢,你嫁过来这么多年不也还是好好的嘛。”
可田老太太不说这个嫁妆的事还好,一说田氏就想起了这些年因为自己的嫁妆少,私底下受了多少的委屈,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娘!”
“您还跟我说嫁妆?!”
“我的嫁妆应该是两千两的!”田氏抓着田老太太的手激动道:“我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曾家给我准备的是两千两的聘礼。”
“当初你们都和我那婆婆说好了,曾家给的聘礼全就是嫁妆的,可为什么等我出嫁的时候,嫁妆却只有八百两!”
“二弟妹同样是两千两的聘礼,她的嫁妆就是五千两。”田氏语气哽咽,“就因为这个,老爷整整一年没给我好脸色,那两个庶出就是那会儿来的。这二十年来我也在婆婆那儿抬不起头来,如今娘您还跟我说嫁妆。”
“我的嫁妆都被你拿去用光了啊!”
“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田老太太听得脸色一红。
三十多年前,田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家中不说豪奢,但吃喝用度都是不愁的。再加上当时的田家老爷也就是田老太太的公公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几个儿子也都是读书人。
所以田家每逢放出风声去说要娶媳,那门槛都要被附近的媒婆踏破了。
说要嫁女儿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田老秀才眼光高,娶媳都由太太做主,但嫁女儿就非要嫁个会读书的,然后千挑万选就挑中了曾家老太爷。
打的是将来两家能够互相扶持的主意。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田秀才没有变成田举人,反而变成了田老秀才。而当初的穷女婿曾老太爷经过多年蹉跎后,终于在年过四十之后考中了进士,成为十里八乡光宗耀祖的能耐人。
田曾两家形势颠倒,世人说起田家就变成了那个曾大人的外家。
由田曾,变成了曾田。
三十多年后的现在,曾家欣欣向荣,子孙出息。而田家除了田老秀才和田小秀才之外,再没有一个出息的人。
并且这么多年来子生孙,孙生曾孙。
田家从一个不到十口人,使奴唤婢的富裕家族变成了子孙繁茂,但一人却只有一间屋子,全家老小共用不到十个下人,挤挤攘攘,整天家长里短鸡皮小事不断的普通乡下人家。
这样的落差,让田家对曾家就更放不下了。
当年先田氏去世的时候,田曾两家说好了要再结儿女亲家,曾家这边自然就是曾大老爷,但田家孙女众多,一时间也没选出来。
后来是邹氏自己看中了比曾大老爷小三岁的田三姑娘。
然后对曾老太爷说这个姑娘好。
于是就此定下。
接着邹氏又说两千两的聘礼,若是等到成亲的时候一块给,曾家这样的家境少不得伤筋动骨。并且田家置办起嫁妆来也不方便,那些家具木头什么的,总是要先留意着的。
所以这两千两聘礼就从田氏十岁起,分了四年送来。
但田氏头顶上亲哥哥、堂哥哥、亲姐姐、堂姐姐有几个,他们也是要娶媳妇,要出门子的,哪一个不得要聘礼和嫁妆啊?而且一个是两千两,其他的则是两三百两那谁也都不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