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从没想过这个,她觉得琼瑛可厌,便一味的想赶了她走,此时掩了口笑起来,拿指头虚点点石桂的鼻子,两个相视一笑,就这么定下了。
琼瑛进来添茶,便听见叶文心冲着石桂发脾气:“怎么连你也说这等话,哪里还像我的弟子,该把你逐出师门才是!”
石桂轻声细语的软言劝她:“姑娘一味厌了学规矩,可也得安了老爷的心才是,宫里头规矩大的很,我听说进宫的时候,不光要写着名姓,还得写上老爷的官位,若是姑娘不听些规矩,进了宫可不是丢了叶家的脸面了。”
琼瑛还当她有什么新鲜花样,哪知道还是这些老话,冯嬷嬷劝过,自家也劝过,叶文心那会儿没听,如今也不会听,正要进去,便听得叶文心叹:“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总过不去。”
石桂跟着声儿更软了:“姑娘心里头不好受,也不能拿名声玩笑,一并选秀的,还有好几家认识的姑娘,当着她们,姑娘也得全了礼数不是。”
琼瑛没成想她竟真个劝动了叶文心,竖着耳朵好一会,这才听着里头叶文心声气儿软了下来,长叹道:“罢了。”
石桂劝动了叶文心,琼瑛反而心头一紧,她三言两语说动了,不是越发显得自个儿无能,心里着急,夜里要了灯就往冯嬷嬷那儿去。
门上的婆子见她点了灯往外走,一个小丫头都不带,还提醒她一声:“姑娘,雪天地滑,有什么差事明儿再办了就是。”
琼瑛哪里能等到明天,急急出了门,叶文心的窗户口就对着院门,石桂从窗子里看见琼瑛出去,笑一声道:“成啦。”
冯嬷嬷看她冒着夜雾过来急巴巴的报了喜讯,反而知道事情不是她办的,笑一笑道:“既这么着,过一日便叫裴姑姑进来。”
待石桂去报喜的时候,听见叫琼瑛争了先,也不恼,脸上还带着笑,倒让冯嬷嬷更高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丫头能成事儿,比琼瑛这么个成不住的气的要得用的多,拍了她的手道:“这份功劳是谁的,我心里明白,你且等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那啥,宋勉都十五了,看十三岁的姑娘能见美貌,看十岁的丫头,能看出啥花来~~~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票,爱你~
☆、第105章 向往
冯嬷嬷带了新裁的花缎衣裳来幽篁里,是给叶文心过年穿的,斗蓬袄裙鞋子云肩样样齐全,两箱子衣裳抬进来,打开来给一件件拿给叶文心看。
既说了要做得富贵,便全按了金陵如今时兴的样子做,冯嬷嬷等着叶文心自个儿提起来,叶文心却挨在榻上,紧紧闭着口不说话。
每到这个时节,沈氏便要给家里上下都做新衣了,家里当过织造,什么样的好料子没有,似吴家姑娘身上那一件色彩斑斓的孔雀毛锦斗蓬,她便有一件,还嫌弃花心太扎眼,自来不曾上过身。
如今见着这些衣裳,又想起沈氏来,送回去的信,虽也有回信,却都不是母亲亲笔,唯一亲笔的那一封让她辗转反侧,日日都不能安稳。
冯嬷嬷口里不停,满面是笑,一时夸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一时又夸凤尾玛瑙流苏簪,一样样取出来给她看了,见她还是淡淡的,倒也不以为怪,叶文心打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小富贵惯了,看这些也不过就是寻常物。
石桂借着续茶的功夫,冲叶文心挤挤眼睛,她这才缓缓吐一口气,心里忍着耻意:“嬷嬷前一向说的话,我想想确是有道理的,若不学了规矩,也丢了娘的脸面,等过了冬至节,你便把人请进来罢。”
冯嬷嬷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她到底老道些,也不说那些个“早就劝着你好”的话,只应一声:“都安排妥当了,姑娘甚时候想见,甚时候就能见得着。”
冯嬷嬷见叶文心懒洋洋没甚心绪便又提起冬至的事来:“咱们既来了,便该去老宅祭祖,也不能在宋家祭本家的祖宗。”
叶文心点了头,冯嬷嬷实则已经安排下去了,到了日子接了叶文心叶文澜姐弟两个到叶家的老宅住上一晚,天不亮就要起来上香,此时不过干问一声。
叶文心既点了头,冯嬷嬷便要去知会叶氏一声,叶文心却道:“嬷嬷去吩咐事儿罢,我去姑姑那
儿,病了这许多日子,也没往她那儿走动。”
说着带了玉絮石桂,捧着手炉子裹上大毛斗蓬,家常走动也不着意妆扮,头上一枝金翅蝴蝶簪,缀上几朵梅花宝石簪子,一路往鸳鸯馆慢慢行去。
玉絮因在叶文心跟前能说上话了,出了门便问:“姑娘怎么又改了主意?”悄悄递了个眼色给石桂,石桂抿嘴儿一笑:“总归躲不过,不如早就学起来,也免得那一个天天在耳朵边叨叨个不停。”
叶文心一声冷哼,玉絮的心就又放回肚里,她还当姑娘转了性子,又觉出琼瑛的好来,有一个琼瑛在前边拦着她出不了头,干脆跟紧了叶文心,扶了她的胳膊,亲昵道:“琼瑛姐姐确是为着姑娘好,只嘴巴太碎了些,咱们院里打烂个杯子,她都要往冯嬷嬷跟前说上一声去。”
叶文心冷笑更深:“她既这么忠心,等回去了,就把她调到冯嬷嬷那儿,给嬷嬷端茶倒水,这才是殷勤呢。”
玉絮是后提上来的一等,琼瑛走了,她的位子就稳当了,何况瑞叶的伤也不知道好了不曾,摔得这样重,保不齐往后便不能当差了。
进了鸳鸯馆,叶文心跟叶氏说话,石桂便把从宫里请教导姑姑的事告诉了春燕,今儿天晴,鸳鸯馆里也似幽篁里一般,小丫头们晒被子晒鞋子,春燕坐在廊下,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便她不答应,太太也要劝着她应下的。”
石桂点了头,春燕却看她不同了,听着声气,分明就是知道叶文心不愿意入宫的,她也不说破,指一指屋子:“你的东西都搁在我屋里了,你干娘没来过。”
郑婆子怎么也不敢来问春燕讨要东西,石桂抿嘴一笑,春燕也冲她眨眨眼儿,看她还穿着小丫头穿的裤子短袄道:“你翻年可就十岁了,再怎么也不能穿这样的,赶紧做两件新的,让你干娘做。”
石桂是想穿小些的,别个都当她是小丫头子,办事更方便些,可也知道年龄摆在那儿,原来是又瘦又小,看着要小两岁多,在宋家好吃好喝,穿得暖吃得饱,抽条长身子,脸上的肉也多起来,连脚都大了两圈了。
才刚做好的鞋子,穿了没多少日子就挤脚了,裤子也放了一道边,院里只有她吃羊乳子,圣人爱叫这些,金陵城里各家都做,扬州却不吃这些,叶文心嫌这东西膻,但凡送来的,全给了石桂,这些吃得多了,皮子越发白腻,手脚都长大起来。
“穿裙子哪有穿裤子方便。”石桂一说,春燕便笑起来,指了指良姜木瓜:“你看看那两个,今岁冬天也穿起来了,你也赶紧着罢。”
石桂这才应了,却不领春燕那儿的料子:“我有呢,表姑娘常有赏赐的,做个两条足够了。”
春燕摇摇头:“再没见哪个丫头似你这样懒怠,你那个干姐姐,我记着过去常来,也打扮得花朵似的。”
正说话间,宋荫堂过来了,叶文心同他见过礼,各各坐在叶氏左右,繁杏捧了托盒进去:“太太吩咐的小衣裳得了,底下送下来求太太掌掌眼。”
冬至是大节,一家都要祭祖,钱姨娘的儿子虽还没取名儿,却是一样要抱出来的,叶氏还没说话,宋荫堂倒笑起来:“这么点大的袄子,娃儿真能穿得上?”
一件大红的袄儿,看着不过两三个巴掌大,拿在手里更是小巧精致,倒似件玩物,两件金手镯,还带着铃铛,看着只有杯口大小,宋荫堂拿过来细看,摇一摇听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倒觉得稀奇:“这样小,真能带进去。”
叶文心看他这样儿,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才刚生下来的人儿能有多大,只怕比老太太那儿的雪狮子还小些呢。”
拿了畜牧作比,叶氏的眉头也不动一下,宋荫堂讪讪放下手镯,摸了摸鼻梁:“我还没瞧见过他,虽是祖母祖父不问,总也该看一看。”
他有心作个友爱的哥哥,叶氏却淡淡道:“你怎么去?吃奶的孩子哪里能见风呢,骨头还是软的,等他再大些,自然就能抱出来了。”
叶氏少有说这许多话的时候,宋荫堂只当是叶文心的功劳,对她笑得越发亲切:“我往日来一回,听不见母亲说三句话的,想不到你来了,我娘倒松快了,往后你常来,我也好多听听母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