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腕翻转,绿色的小蛇复又露出。
那首领没来由的脚一软,便预备退开些,却不料撞上身后一个僵硬的身子。
“没长眼的东西——”他低声喝骂,但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个身子僵硬的跌倒下去,紧接着其余几人,全部都一个接着一个跌倒下去。
他睁大了眼睛,待要举刀,却看见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踞着一条细细的小蛇,而那还在涌出的鲜血已然变成黑色。
“你,你……”他倒了下去。
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讷:“公主的心意——一样,怎么会一样。”
剩下的都是楚宫的好手,暗红的衣襟像是某种诱惑,他们相互对了对眼色,便半包围的围了上去。
变故只是须臾之间。苑齐沉默站在那里,像冲锋的号角。无声的挣扎中,面带风霜的男人们一个个倒下,饮饱献血的细小爬虫迅速散开,龟缩到了阴暗的墙缝中。
而那兀自静默的女人手背山,一条红色小蛇将尖尖的蛇牙□□,流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血,浓稠如墨。
她靠在墙上,几乎虚脱般失力,浅浅深深的呼吸。
凡事皆有代价。便如以身饲毒。
她靠在墙上静静的休息,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子,柔弱飘渺如同一块阴影般飘进了巷子深处。
外面嘈杂声响起来的时候,唐大家的书还是没说到结局,这些说书人惯用的技俩,三言两语也可以渲染出一部五光十色的编年史来。
辛汇这一段书听得心头猫爪子挠心一般,连方才那两公子走了也没多看上一眼,正听得欲罢不能,却听唐大家声音渐渐低下去,她顺着唐大家的眼睛,如梦初醒般看到周围的茶客全都齐齐到了窗边。
不好的直觉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心头没来由一紧,有种可怕的预感,便悄悄抱着小傻狗挪到另一个更高些的位置,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火把通明的街道上,只看兵士林立两侧,为首一匹黑马上的男子,睥睨而前,面色如霜,而他腰间,不知从何处抢来的一把马刀突兀挂在腰间,火光之中,尚有斑斑点点的暗色血迹。
那怀中傻狗大约被辛汇急促的心跳惊醒,也没个眼力见,醒了便开始找吃的,左右一刨搜出个烤鱼干来,顿时狗眼放光。
辛汇咽了口唾沫。呜呼哀哉:“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吃吃吃……”她顺手取下鱼干,一口咬下去,咯嘣脆。
清脆的一声,明明那么远,辛汇却觉得那远处街道的男子竟像是听见一般,缓缓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四周的茶客叽里咕噜议论纷纷,有说混了奸细全城搜捕,有说外面着了火,也有说闯了大盗丢了宝贝,各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辛汇心里发虚,完了完了完了……
楚王可不是她那豆腐心的老爹,而她也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今儿要是被他捉到把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他这样子,保不齐憋着多大的火气:若是恼了她的不告而别?
——她便说都是那蠢马的错,傻不愣登跑了这么远。
难道是恼她抛头露面在此喝茶听书?
——她便说都是顺便路过来打听消息。
辛汇龇了龇牙,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她正打算缓缓从窗户退过来。
忽然旁边方才那八卦的娘娘腔猛地一声喊:“呀,是楚王,是楚王!”
他这么一喊,唾沫性子喷了辛汇一脸,那小玉儿立马展现自己超级护主的一面,汪汪汪狂吠起来,辛汇脑门一颤,正待要去捂它狗嘴,便感觉一道异常犀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她便如落枕一般脖子僵僵生硬地转过来。
窗边响起几人的呼唤:“楚王往这边来了。”
“快,快,二狗,去叫你姐姐过来。”
“张傻儿,去把你妹妹叫过来,穿,穿你娘过年那件花衣裳。”
“掌柜,掌柜!”掌柜已经拿茶水抹了头发,正滴溜溜的准备下楼去。
辛汇听见了马的嘶鸣,完了完了,她待要从另一侧溜出去,但是汹涌的人齐齐将她愈发推向前面,好歹抱住了根柱子,才勉强站稳身子。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心底无声的呐喊,二狗他姐,张傻儿他妹妹,三姑六婆们,都快快来,最好围住他,把全年的胭脂都涂上,让他迷得晕头转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效果,外面突然安静下来,也没有人拜见,也没听见沉重的军靴声,辛汇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小玉儿感受到主人的紧张,紧紧贴在她身上,狗尾巴蜷缩起来。
又等了片刻,似乎人都走光了,辛汇正要偷偷探出头去看个究竟,忽然看见柱子旁边竟然露着一双鹿皮靴子,老天爷!
那靴子不过距离她一臂之远,随着那靴子的出现,一股熟悉的紧迫气息扑面而来。
辛汇急中生智,两手直接在头上使劲几抓,头发立刻变成鸡窝,然后伸手使劲揉揉自己脸蛋,再咬咬嘴唇,在那靴子主人走到眼前的瞬间,她呜呜一哭,便扑了出去。
“王上……我,我找得你好苦啊……”
……
呃,这是什么情况……
晏隐目瞪口呆的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辛汇,脸庞殷红,嘴唇红肿,头发散乱……
楚王站在晏隐一侧,同样目瞪口呆看着扑出来的这个女人。
森严的卫兵已经将整个茶楼团团围住,所有的茶客和掌柜全数在楼下跪地听差,持刀的兵士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