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半夏漠然的看一眼陆子矜,微不可察的点头,被刑天扶着走出病房。
陆子矜手里的刀子被陆川紧紧的握在掌心里,他宁愿用自己的手去为陆半夏挡刀子,眼眶湿润,心底又何尝不悲哀与疼痛。
含泪的眸光看向陆半夏时,只见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嘴角牵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心头遽然一凉,顷刻间醍醐灌顶,明白过来。
手一松,水果刀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陆半夏,你陷害我!”失魂落魄的一句,心里却是明白的,没有人再相信她了。
陆半夏之前故意用那样的极端的方式逼迫她,然后在陆川承认孩子是谁的后,故意将水果刀放在自己随手可得的地方,故意说那些话刺激自己。
她是故意设计自己,让所有人看到是自己刺伤她的……
好深的城府,好一个前任秘书长陆半夏,真是算计的分毫不差,包括每一个人的反应在内。
刑天察觉到陆半夏的步伐缓慢,停下脚步。陆半夏微微的侧头,眼眸轻蔑的扫过陆子矜憔悴的容颜,语气淡薄如初:“你还不值得我这双手染上鲜血,相对的,你也不值得我拿生命冒险。”
陆子矜无言,眸光一点点的看向陆川,无疑,他是相信陆半夏的!
姚玉走进来,看着陆半夏的眼神流淌过阴狠,“半夏,你昨天害的子矜差点流产,你今天差点就要了她的命!一尸两命,你怎么狠得下心!”
“玉姨又是怎么忍心戳破爸爸一直不愿让我知道的身世真相呢?”陆半夏淡淡的语气反问道,声音刚够陆恒听见,问的姚玉哑口无言,感觉到背后陆恒质疑而失望的眼神,心虚起来。
“我陆半夏虽然身世不祥,不光不彩,却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踩就踩,想轻贱就轻贱的!”陆半夏说这话时,眸光是看着陆恒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血缘是我无法更改的事实,但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你们谁又能彻底割断我和爸的父女之情呢?”
她不在乎陆家,不在乎陆恒,但是陆子矜一直在逼她,从陆恒到陆川,从陆川再到李越祈……
如今,她已经忍无可忍,姚玉也好,陆子矜也好,谁都别想在她面前耍手段!陆子矜不是想要陆恒完整的父爱吗?她偏不入陆子矜的意……
陆子矜不是深爱陆川吗?
她就偏要陆川在陆子矜为自己挡刀,流血受伤!
比狠,她陆半夏怕什么呢?
自己这么珍贵的血,她都舍得流,还怕狠不过陆子矜吗?
这一切都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姚玉母女活生生的将她逼到这个份上!
刑天扶着陆半夏去看医生,要快点给她止血。
陆恒站在门口,看着陆子矜和姚玉的眼神里满载着失望。
陆川的掌心一直在流血,一点一滴的落在洁白的地板上,鲜红与白色形成最强烈的对比。清隽的容颜依旧漠然,连看都没有看陆子矜一眼,转身离开。
那么多年以前,他能狠心拿掉陆子矜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年以后,又岂会在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陆子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终于尝到了咸苦的滋味,万般的绝望骤然涌上心头。
陆半夏今天是真正的让她体会到何为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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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川有帮陆半夏挡住,刀尖划破衣服和肌肤,但伤口并不深,流了一些血,医生给她上药包扎好,嘱咐她伤口不要沾到水。
刑天扶着她走出医院,天气太冷,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仔细妥帖的整理一下衣领。
漫天的雪花纷飞,他们伫立在天地之间,彼此对视,各有所思。
刑天担心她感冒,扶着她上车后,终究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陆子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越祈的?”
陆半夏手指落在自己手臂的伤口处,眸光看着车窗外的大雪,映的眸子里都是风霜,冰冷入骨。
“不知道!”
不是在敷衍刑天,而是真的不知道。
陆子矜口口声声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李越祈,她听着心头很难过,却没有悲痛欲绝的感觉。
耳朵里一直在回响着陆子矜的话,可是心里却是不肯相信她的话!
他说过:“我再饥不择食,就算全世界只剩下陆子矜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和她有什么。”
在爱与恨之间,李越祈选择了爱,而在爱情与自尊之间,这一次,她想选择一次爱情!
信任这东西脆弱起来,比浆糊还要脆弱,一戳就破。偏偏这一次,无论陆子矜怎么说,她就是不能相信!
“刑天.....”她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眼眶无声无息的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滚滚而落,声音哽咽:“为什么这一次我会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
刑天的身子一僵,不知是不是车窗外的雪花缘故,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与天地融为一色。
在陆子矜说她怀了李越祈的孩子时,她没有哭;在姚玉甩给她一个耳光时,她没有哭,在得知陆子矜怀的是陆川的孩子,她更没有。
却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此刻,泪如雨下。
…………
陆川靠着车身,面色阴沉,一根香烟接着一根香烟抽着,烟雾缭绕,环绕在他的周围,神色略显颓靡。
陆恒走近他,沉默片刻,问:“你打算怎么办?”
烟头掉在脚边,脚尖碾灭,看向陆恒时,毅然决然的说:“我愿意净身出户,彻底离开陆家。”
陆恒的脸色一白,身体僵硬起来,唇瓣张张合合好几次,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陆川的意思很明显,他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愿意娶陆子矜!
…………
病房里暖气十足,却冰冷的可怕,姚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子矜,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这的语气,委实痛心疾首!
陆子矜沉默,双手护在自己的肚子上,心如刀绞一般的疼,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无法承认孩子是陆川的。
比起陆川,她更愿意让所有人以为这个孩子是李越祈的!
姚玉打陆子矜这个耳光,疼在陆子矜的脸上,又何尝不是痛在她的心里,眸光含泪,声音嘶哑:“这么多年,你到底着了他什么魔?18岁犯的错误,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要执迷不悟?你是陆家真正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陆子矜低头,安静的听着她的责骂,像是一个精美的木雕,脸上的疼也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心像火烧的疼,疼的要命。
“你真是……真是……真是,贱!”
姚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孩子是不可能拿掉,可陆川又岂会为一个孩子而娶了陆子矜!
“呵。”陆子矜终于有了反应,冷笑一声,缓慢的抬头看向姚玉,声音轻飘飘的,自嘲道:“妈,你说的对,我就是犯贱。我也很想自己到底着了魔,这么多年就是放不下他!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回头看我一眼……我也很想像其他女人一样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没有名分,哪怕什么都没有,只要是在他的身边就是好的,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要我!”
“我爱他,从我见到他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他,这么多年我做不到不爱他,哪怕他狠心到不要我们的孩子,哪怕他恨我……我也无法不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爱我……不,是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话音未落,已哽咽住,泣不成声。
第一次遇见陆川,那时他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谁。那时,陆子矜正被几个人欺负,将她逼到墙角,辱骂她,嘲讽她,甚至动手揪她,掐她,肆意的欺负她。
路过的陆川伸手救了她,赶走那些年长她的孩子,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脸上的污垢。
她说:“我叫陆子矜,你呢?”
他淡淡一笑:“很巧,我也姓陆,陆川!”
彼时,以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是宿命安排好的姻缘,只消一眼,陆子矜沉溺在陆川那抹淡笑中,多年无法自拔,执念到极端。
当知道陆川知道陆子矜是陆恒在外面的私生女,看着陆子矜的眼神就变了,没有了笑容,只有厌恶与痛恨。
她知道,他是为陆恒的另外一个女儿恨自己!
知道他喜欢陆半夏,此时她明白,这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是宿命安排好的姻缘,是一场注定此生无望的绝恋。
她也曾小心翼翼的向陆半夏示好,放低自己讨好陆川,但因为她的出生,她是陆恒的私生女,注定不能被他们所接受。
每次看着陆川在陆半夏面前露出宠溺的笑容,她的心如针扎,无声的疯狂,歇斯底里……
这样的笑容,何时才能分给她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这些年围绕在她身边的男子,不在少数,富家公子,官二代,什么样的都有。她虽然是私生女,可到底是陆恒的亲生女儿,娶了她就等同娶了半个陆氏,哪个男子不想。可是她一个看不上,职业精英她不要,富二代,官二代她不要,她的心始终只装了一个陆川,再无他人。
由始至终,这么多年她没有谈过恋爱,只有陆川这一个男人,而已!
命运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有多爱陆川,陆川就有多恨她,谁说爱到深处无怨尤,她有怨。她怨,姚玉让她成为私生女,她怨,陆恒不能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陆川的身边,她更怨,那个占据陆川整颗心却不好好珍惜的陆半夏。
陆半夏,拥有了她所想要的一切,好嫉妒也好羡慕。
如果只有不断的伤害陆川所爱的,才能让他愿意看自己一眼,那么她愿意做一个坏女人。
反正,她早已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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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送陆半夏回去,一路无言,她的脸色苍白,憔悴的可怕,眉头紧锁,有着无法挥去的沉重心事。
送她上楼,在门口,陆半夏回头看他:“我想静一静,就不请你进来了。今天,谢谢你!”
刑天看着她的眸光有着纵容和温柔,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不要一个人强撑着,知道吗?”
陆半夏牵强的扯了扯唇瓣,似有若无的点头。
文姨帮她脱掉外衣,看到她的手臂被绷带绑住,惊呼:“小姐,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我没事。”陆半夏薄唇轻抿,转身坐在沙发上,身心俱疲,“文姨,能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吗?”
自从怀孕后,她极少用手机,怕辐射大伤害到孩子。
文姨连忙去柜子里拿出她的手机,开机递给她,关切道:“小姐,你的脸色真的很差,我们去医院吧!”
陆半夏摇头,“我没事,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她没有食欲,想到小豆芽,却又不得不强逼着自己吃些东西。
文姨见她坚持,不好再说什么,去厨房给她弄点清淡的食物。
陆半夏从电话薄里找住慕容庄的号码,迟疑的拨出。
陆子矜肚子里怀的不是李越祈的孩子,说明李越祈不可能是和她在一起,那么李越祈究竟去哪里了?他不是去处理案件了,否则他不会不接电话,自己也不会没有他的消息。
关于李越祈的事,她不想麻烦刑天,也不能去找秦南司,她唯一可以相信,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唯有慕容庄。
她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慕容庄的身上了。
电话拨通了,嘟嘟的等待声在耳畔徘徊,突然听到门外有手机铃声,陆半夏眸色一怔,直接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慕容庄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门口,手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响起的名字,再看陆半夏手里的手机,薄唇轻抿:“……孩子!”
陆半夏不知道慕容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也顾不得问,心头一酸,眼眶泛红起来:“爸……”
慕容庄伸手轻轻的揽住她,父爱的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慈爱的安慰:“没事的,孩子。爸爸在这里。”
陆永死后,她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此刻见到慕容庄倍感亲切与暖心,比陆恒更让她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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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送上茶水,知道他们是有事要谈,识趣的去厨房关上门,不打扰他们谈话。
陆半夏看着慕容庄,眼眶泛红,声音低低的:“我还能叫您一声爸吗?”
“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慕容庄脱掉大衣,穿着烟灰色的衬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暖暖身子。
陆半夏手里的杯子是白开水,冒着白烟,丝丝绕绕模糊了她冷清的双眸。沉默许久,低喃的声音从喉间轻飘飘的溢出:“爸,他到底在哪里?”
慕容庄端着被子的手僵了下,神色连同呼吸都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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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陆子矜哭到睡着,姚玉为她压了压被角,沉沉的叹气,眉宇之间弥散着无奈,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