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两心知 舍念念 4364 字 22天前

穆清也顾不上那许多,抬脸恨瞪皇帝一眼便安静垂下眼睛只管走自己路,暗地里扯了扯胳膊没扯开就再是没管,只低头往前。

五皇子从小就是在奴才堆里长大的,后宫女人间的种种,他最是清楚,穆清想不出他作何要让她往后在宫里要难成这样,莫非他是不想她留在宫里?这样一想,蓦地便是心乱如麻,心下问自己,怎的你突然就愿意留在宫里?就为着皇帝这个人么?可是这个人你要怎样才能赚来,他是皇帝啊?正是个自问自答自我怀疑的时候,皇后已经走至眼前。

这回穆清终于是将皇帝的手给扯开了,她也同奴才们一样给皇后请了安,然后就自动退到边儿上。

眼下她也未封位,也无任何身份,对着皇后自然是自动站到路边上,她想安安静静在路边上站着,结果跟着她的奴才们也是安安静静的跟着她移动了,于是哪里能安静,呼啦啦一群人移动,醒目的不得了。

皇后着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头上亦是五凤朝阳桂珠钗,整个人亮闪闪的出现在太阳底下,穆清老远看了一眼,心下就有些叹息,皇后显见着是特意打扮了来见皇帝了。

“参见皇上。”皇后终于走到近前,同皇帝行礼,皇帝着人起来之后脸上表情未变,可奴才们便知皇上心情仿似没有先前好了,尤其严五儿,他看皇上的丹凤眼眼角往下一垂,便是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了,方才见着静妃时候,他虽然不是个笑脸,但是那眼尾可是往上翘的,都能看出褶子来。

“妹妹身体好些了么。”皇帝着人起身之后就没说话,皇后无言,只能转向被一堆人簇拥的穆清。

“谢皇后娘娘挂念,民妇身体好上许多。”穆清安安静静说了,只是多少有些啼笑皆非,看来在后宫两年这皇后也长进了许多,虽是个指甲要扣进肉里的样子,至少不若当年在面圣选秀时候哭着喊着要回家的样子,自己竟然被皇后叫了妹妹,真是天下事情总也是兜兜转转谁都说不准。

“那便甚好,甚好。”皇后魂不守舍的说了一句,眼睛再是落在皇帝身上,皇帝从头到尾都是个冷淡的样子,负手站在路上,也不说话也不走人,就那么干站着。

穆清始终都没看皇后,眼角却是能瞥见皇帝的厚底朝靴,心下奇怪的不得了,这人就那么干站着是干甚么,朝堂真是闲成这样皇帝一点事情都无?

皇后两手将帕子攥的紧紧,看垂眼站着的穆清一眼,再看面无表情得到皇帝一眼,一时间连愤恨带着急,说不出什么言语来,却是蓦地后面又几人过来。

“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穆清稍抬眼,一个着翠蓝马面裙的少女盈盈走过来拜皇后同皇帝,那少女杏眼桃腮肌肤细嫩,声音婉转身量修长怎的有股熟悉的感觉。

穆清眼皮一跳垂下眼来,却是听一直干站着的人蓦地说话“严五儿,往后这路上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许走。”声音即冷又沉,还带了股聋子都能听出来的不耐烦,直将那少女吓得小脸煞白。

严五儿唯唯诺诺的应了,一万个后悔今日劝皇上来倦勤殿用午饭。

真真是个失心疯的,好端端怎的就骂人,穆清垂着眼皮站着,她向来知道这皇帝像个不正常的,今日便是见着说骂人就骂人的了。

“皇上。”皇后叫皇帝一声,皇帝没应声也没再骂人,看穆清还呆站着,“你便是回宫去罢。”说罢自己转身要走。

穆清抢在皇帝转身之前赶紧先走,若是皇帝先走了,这里就真是战场了,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又跟着她移动,路上便蓦地空出了好多。

皇上冷淡看皇后一眼转身也走了,后来的少女却是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严五儿连忙跟着皇帝也跑,他是习惯了皇上在宫里只对着皇后稍微能耐烦一瞬旁的后妃们是一秒的耐性都无的样子的,,先前他还见过皇帝将刚进宫的一个一把摔在地上的情形。

皇帝原本是个好心情的样子,等去了垂拱殿险些是气死,今日头一回在光头天华日之下同那女人走在外面,哪怕她不耐烦呢,至少他和她还一帮子奴才们四转悠是个寻常男男女女该有的样子,他都不顾她的身体硬拉着她多转上一阵,却是莫名跑来那许多人。

“都是些混账东西!”皇帝坐在案前还是个没解气的样子,摔折子摔笔,将墨溅的四处都是。

严五儿知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从未同静妃两人一起出现在别人眼前,今日该是生了那拉着静妃在人前转悠的心了,还想学中秋时候静妃同那野夫逛街的情形,真是,自己本身就不是个正常人,还想学别人!

晚些时候,穆清因为今日出去费了许多心神的缘故正躺在床上歇息,却是突然严五儿进来说皇上要着她去垂拱殿。

穆清不明就里,然也就是很不情愿去了,是时天都要黑下来,她裹着大氅拿着手炉身边又有那许多人还加上严五儿一行人呼啦啦的走去垂拱殿。

垂拱殿里皇帝坐在案前,看穆清进来也不说话,抬手给她扔了本书,穆清翻过书面一看,竟然是本前朝刘公的梦谈录,“坐下罢。”皇帝说,穆清呆呆坐下,真是莫名其妙。

皇帝着人坐下,然后他自己开始批奏折,穆清不知皇帝唤自己过来何事,只缩着双脚勉力支撑自己坐好,她身体还不很好,走上一段路气虚刀口都要扯着疼了,若是现在能躺着便是最好了,不知皇帝唤她是何事,可他又是不说,穆清只得自己翻书,看会儿书罢。

第36章 图纸

于是偌大的殿里皇帝在案前批折子,穆清在离几案不远的大椅上看书,殿里一时无声。穆清本欲看会书,然看不上几页就看不进去了,这书她在太傅府里也看过,上面写满了太傅的见解,比光看书上的字要有趣那许多,看着书了,就能想起太傅府里的几个孩子们,能想起在太傅偏院里自己同野夫战战兢兢过活的日子,一时心里也烦乱,目光不自觉便移到几案后面皇帝身上。

皇帝垂膝坐着,先前园子里碰见时候穿的明黄朝服已经换了下来,这会这人穿一袭玄色交颈常服,红色内衬,两个都是精神的颜色,碰在一起自然也是精神的。皇帝正低头看折子,头发髻成一团纶在玉冠下,映了灯的缘故额头便是个饱满光亮的样,两鬓若刀裁,两眉黑如墨,因了垂眼那眼线格外长,鼻梁高挺仿佛他也是个色目人一样,只是肤色一直是个黑愣愣的,还有些粗粝,肩颈也宽厚,不像个当皇帝养尊处优人人都伺候的模样,倒像个带兵打仗的武官,同先帝的文弱白净是彻底的不一样。

穆清怔怔看皇帝半天,却是蓦地皇帝将头抬起来,她的目光竟然同皇帝撞在一起了,瞬时间她就有些难堪,遂低头将书翻了几页,再抬头但见皇帝两眼灼灼依旧看她,灯影下他两只眼睛同个虎狼一样。

便是突然间有些气恼,好端端的将人叫过来不说话是要干什么,怎的又突然两眼发亮的看人,本欲不理会,低头翻几页书却是听皇帝说话“过来。”

穆清站起来,皇帝下一瞬起身,然后将她坐的大椅子拉到了几案边儿上,而后便又道一声“坐吧。”他自己径直又去看折子去了。

穆清险些是要郁出病,这人怎的,怎的是个这,心下这样说,然还是坐在大椅上,这回真是看出来皇帝叫她来垂拱殿是真的无事,看书不进去,索性靠着椅背想要闭眼歇息。皇帝是坐在案后的长边儿上,将她的大椅给拉到宽边,穆清将将要闭眼,便是看见案上厚厚一叠画纸,定睛一细瞧,这画显见着是个仕女图,图下还写了生辰八字,听说新皇恢复高祖时期的选秀制,算起来也该到秋选时候了,这就是送来的秀女图吧。

穆清探身开始看这些图,皇帝也没管她,穆清却是看的仔细认真,先前在先帝时期,她给先帝分类折子,遂久而久之连哪个地方的地方官是谁都知道更不要说朝中众臣了,这是谁家的女子,父亲是谁,先前在哪里为官,一一看过去,皇帝看他的折子,穆清看送来的秀女图,好半晌之后皇帝听穆清终于开口了。

“这索相的太孙女不错,索相三朝为官,公正廉明,想来家里的孩子不会太差,这长相也称头,大方利落,可以选进来。”她在那里说话,皇帝起先是没理会,看她竟然是个认真极了的样子,遂将笔搁下。

“嗯,是么?”皇帝起身踱到她身后跟她一起看秀女图,意味不明说了几个字眼。

他是个高身量又长腿长手,弯腰把着椅子缘便是个将穆清给括进怀里的样子,穆清瞬时间满鼻都是皇帝身上的气息,还觉着皇帝的呼吸老洒在自己耳垂脖颈上很有些不自在,然侧了侧头躲开那气息便也就继续看秀女图了。

“唔,赵普功高德厚,可堪重用,家里的女儿选进来再给他抬抬位,想来他是会感激你的,赵氏一门从他开始,他定然是愿意的。”穆清一张接一张的说下去,谁谁家在哪里,长出的女儿水灵秀丽云云,是个喋喋不休的样子。

“你倒是很懂这些。”皇帝凑过来又说一句。

他说了这么一句,穆清抬头,以为自己方才将哪一家给说错了,犹自是个想要往前翻看的举动,皇帝接下来却是低斥一声“刘穆清!”是个咬牙切齿的样子。

穆清愕然,怎的好端端的这人又是个这样,方才她可是没有招惹他,这人怎的就是要无端生气,自己生气不行,还非要惹的别人生气。

“怎么?”穆清勉强回了一句,也生不出给他选秀女的心了,既然眼下她在宫里,皇帝拘着她她哪里都去不得,现在再出宫去也不知是何时,出去了皇帝抓她的心不死,她也是个寸步难行,不若就在宫里伺候他罢,横竖认出她是静妃的人没有,再是顶着先帝后妃伺候皇帝的名声大约也没人知道罢,这天下的许多事永远由不得她,不若就走一步看一步顺着天意,穆清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心里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了,然眼下她自己被皇帝拘着能干什么。一旦决定要待在宫里,自然是要尽心伺候皇帝了,她是一心为他着想,为他的天下着想,怎的他又是个恶狠狠的样。

“真是个混账东西,朕的天下要你操心!”皇帝探手将穆清手里的画纸抓过来扔到一边,恨瞪穆清一眼,竟然是个气的要跳脚的样子,还同穆清说话用了朕,最后竟然张嘴在穆清而后恨恨咬了一口。

“你真是……”穆清捂着自己耳后,简直不敢相信皇帝方才的举动,看皇帝是个气哼哼的样子,莫名其妙也有些惊吓。

穆清真是被皇帝给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恼意,说的不合你心意便不合心意罢,横竖最后是你挑人,怎的将这样大的帽子扣她头上,话里意思竟是说她要干扰朝政么难道。穆清连气带冤枉带耳后疼还诚惶诚恐,遂就端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再没看皇帝了,亏她方才还觉着他认真看折子的样很像个皇帝。

皇帝同个斗兽一样在殿里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子,两眼不时恨瞪穆清一眼,看她同个木头一样那么坐着,可气极了,最后终是将人给撵回去。

“回去罢,严五儿,将人给送回去,不,让她自己回去!”皇帝颠三倒四说了句话要将穆清给撵出垂拱殿,穆清自然不愿意再留在这里,遂就赶紧出了殿。

她走后皇帝犹自是个不解恨的样子,边摔折子边问严五儿,“你说这宫里的女人不都是恨不得一个将一个给生嚼了么,作何就她要颠颠的给我选人。”

“唔,奴才也不知道,大约娘娘是个性子好的罢。”严五儿犹犹疑疑的说了句,得皇帝一句“滚出去”他也就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