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梁文景不怎么伤心,可也难免回忆起以前的事。
其实不管是他,还是钱元恒,苏如绘对他们都算得上是有恩情的,当年苏如绘作为沈帅旗下第一人,军队里很多人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比如周尚书。
苏如绘微微一笑,执杯道:“愿你们,从此一帆风顺,高枕无忧。”
梁文景回敬他:“愿苏大人日后,得偿所愿,一世安然。”
几人喝完了酒,倒是安静了一瞬,钱元恒孤身一人坐在金殿上,手撑在倚在上托着头,,显出一份懒散来。
苏如绘站起身:“陛下。”
钱元恒坐直身体看着他:“爱卿何事?”
“臣敬陛下一杯酒,贺此佳节。”
“爱卿有心了。”钱元恒轻轻一笑,“朕与爱卿同饮此杯,恭贺佳节。”
苏如绘笑着饮下那酒,心情显而易见的欢愉,这是老臣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以前的苏大人,便是逢年过节,也只换身打扮,若说起人,自然还是那个高冷无垢的苏如绘。
可惜文臣里便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苏大人海量,在宫宴上随意饮酒,当真是不怕失态,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
这文臣是立朝之后,从前代大儒里选出来的,不清楚苏如绘的底细,在他和梁文景周尚书之间,很果决地拿了苏如绘开刀。
不过是皇后娘娘的舅舅,皇后娘娘自有兄弟,哪儿轮得到一个舅舅耍威风了。
小小鲁中地方官,攀上皇后娘娘,便留在京城里不走了,谁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梁文景怔了一下,看向那人,又看看苏如绘,生怕苏如绘在此发飙,这人可当真敢说,背靠大树的哪里是苏如绘,明明是皇后娘娘。
苏如绘轻轻一笑,回头看他:“你是何人?静安侯在我身边坐着,何时轮到你代替御史台行事了。”
话中意思,便是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
梁文景连忙抬头看了眼钱元恒的脸色,却见对方早已神游天外,对当下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
梁文景调笑道:“苏大人来坐,不过是几口酒,本就是宴会,我们御史台不至于如此没眼色,苏大人我必须要正名了。”
周尚书跟着接腔:“老梁他们御史台的确讨厌,可今天本来就是陛下宴请我们,怎么就不能喝酒,老梁今天也没少喝,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说。”
贺尚书坐在旁边,沉默好长时间,这会儿才接了一句:“或许是看苏大人酒量好,某些喝不得酒的人,便心生嫉妒吧,这年月,自然是什么事都有的。”
他们几个人互相说着话,其乐融融尽释前嫌的样子,只逼得对方脸色涨红。
静安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这三位是朝中最得重用的臣子,别人后台再怎么强硬,风骨再怎么高洁,也是不敢得罪这三人的。
这苏如绘到底是何人,竟然能与几位上官如此亲近。
一位早年的武官给他解了惑,“苏大人本就是功臣,当年一手扶持陛下上位,真以为人家全靠那点裙带关系。”
“就是就是,觉得苏大人这般的,大约也就是没什么出息的人,自己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看谁都一样。”
钱元恒坐在那里,淡淡道:“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非要挑事,是觉得日子过的太轻松了吗?”
那文臣自然是唯唯诺诺,不敢言语。
钱元恒又看向梁文景几人,皱眉道:“你们几人……,日后不可再抱团欺负旁人了,不管别人说的对错,自有御史台和朕甄别,贺卿和周卿,作为两部尚书,实在逾越,还有你们,随意议论上官,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随手点了几人,“好好的中秋佳节,总要折腾点事出来,你们若是闲的发慌,谁衙门公务办不完了,只管将人拉去帮忙。”
马侍郎跳起来道:“陛下此言当真,我们刑部一向人手不够,从尚书大人到底下小捕快们,个个都忙的像是陀螺,若是有人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马侍郎一向是抱紧陛下大腿的,整个朝廷都知道,说出这话,也没有人意外。
梁文景连忙请罪:“陛下恕罪,是臣等轻狂了,臣自请责罚,日后绝对不敢如此了。”
他说的真心实意,刚才几个人也跪下来请罪。
只苏如绘站着,他神色冷寂,低头看了眼那个文官,仿佛是在看地上的一抹灰尘。
那淡然出尘的模样,亦仿佛刚才的天子之怒,也算不得什么。
苏如绘道:“陛下,臣不过是看有人侮辱自己,随口回了句罢了,臣可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若是人被人骂了还不能还口,那与窝囊废何异。
苏如绘如何想,钱元恒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只道:“朕也没说你错了。”
反正过了中秋节,苏如绘就要离职了,外人日后看起来,也只觉得是苏如绘得罪了陛下被报复了,毕竟御书房请辞的事只有几个人只道。
而苏如绘正当壮年,哪儿舍得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去做一田舍翁。
他扫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淡淡道:“大过节的,朕不想扫兴,你们起来吧,今天的事就此作罢,日后再这么不省心,你们就回家种地吧。”
“谢陛下隆恩。”
就连梁文景都吓出了汗来,这八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酒,绝不是吓得。
看一看淡然的苏如绘,就连梁文景都觉得敬佩了。
不过他也是要离开了,陛下估计也是不想计较,不然真的发起火来,哪儿能轻轻松松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