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汾乔干脆把书店所有的中考习题买一遍,一本一本写。把所有的精神投入到习题里,去获得解题的快感。或者说,这已经成了她缓解压力的渠道。
然而这天晚上,汾乔却魂不守舍,她硬着头皮写了几题,还是忍不住把外套里的纸团掏了出来。
不用打开看,汾乔已经把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买下那幢房子,可她没有钱。
汾乔清楚,现在的她就算倾尽所有也没有肖想那幢房子的资格,可是她怎么能甘心呢?那幢房子承载着她最好的记忆,也是爸爸在这世上留下最深痕迹的地方,她怎么甘心自己的家去到别人手中呢?
……
周一清晨,滇大附中例行升旗仪式。只是这一天,升旗后校长宣布了保送重本大学的名单。
保送的大学是燕京,全国知名的学府。
贺崤赫然在列,这当然是众人预料之中的事情,高中三年来,贺崤每次月测从未掉下过年级前三,这在高手云集的附中几乎算是学神般的存在了,更遑论他为附中拿下的大大小小十几座奖项。
汾乔和大家一起鼓了掌。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每周总结,校长的发言实在冗长繁琐,上课的预备铃都响起来他才堪堪打住。
校会散后,学生们都忙着回到教室上课,短短两分钟,操场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汾乔正要回教室,身后却传来喊声。
“汾乔!”
汾乔回头,奇怪贺崤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叫住她,却还是停下脚步,等着贺崤追上来。
“手给我。”
汾乔以为他又要给酸梅,眼底泛起了笑意,唇角也微勾起来。也不知道贺崤从哪找来了那么多不同包装不同口味的酸梅。
贺崤却为这个久违的笑容愣住了,他很久没看过汾乔这么轻松地笑开来了。
女孩的眼底仿佛堕入了万千星光,漂亮的让人几乎沉迷其中,莹白的面庞在温和的阳光下看得到细小的茸毛,抿着樱红的唇瓣。清风从她的耳畔划过,吹起她及腰的黑发。
☆、第十章
那一瞬间,贺崤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地怦怦跳动起来。
这是他最喜欢的女孩啊,美好地让人恨不得把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汾乔已经顺从地摊开掌心,“我闭上眼睛了,你快拿出来!”
这次放在手心的却不是汾乔想象中的酸梅,而是一张卡。
睁开眼,汾乔生气,“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贺崤也不恼,只温声安抚她,“房子就要开始拍卖了,你不想很想把房子拍回来吗?那是汾伯伯留给你的吗?”
贺崤循循善诱,“汾乔,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汾乔被说中心事,却还是不领情,只把卡塞还给贺崤,硬邦邦地说,“那我也不要,这钱又不是你自己赚的。”
“汾乔,你看着我,”贺崤的眼睛明亮而坚定,“这是我的钱,我奶奶临终前给我留下了信托基金,卡里是信托去年的收益,我有处置它的权利,但我现在不需要这些钱。”
见汾乔还是不肯接,贺崤直接拉过她的手,把卡重新放回她的掌心,“钱只是身外之物,我相信奶奶如果在世,知道这些钱帮助了我最好的朋友,也会高兴的。”
汾乔还没来得及反应,贺崤已经转身大步离开了。
汾乔低头看手里的卡。
这卡能收吗?
诚然,汾乔想买回那套房子,可是一旦收下了这钱,她自己都不确定哪一天可以还清贺崤。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再多的钱对汾乔来说也只是一组数字,她从未为钱发过愁。但在短短的这几个天里,她对钱的概念似乎一瞬间清晰起来。
就算假设她工作以后每个月一万块工资,可难道她要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来还清买房欠下的债务吗?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会变质的,贺崤现在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把友情当做利息。可高菱还曾经是世上最好的妈妈呢。倘若有一天,贺崤开始讨厌她,不再对她好的时候,欠他的钱要怎么办呢?
汾乔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醒地意识到,就算她在那幢洋房里生活了十五年,但现在那房子也不是她住得起的了。
找时间还给贺崤吧。
汾乔叹了一口气,把卡放在了校服外套左边的口袋里。她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只在操场边上的垃圾桶前停下,把校服外套另一个口袋里的纸团扔了进去,随后便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操场上。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汾乔却一直没在学校遇到贺崤。一打电话才知道贺崤爷爷生病了,贺崤一直在病床前伺候。
贺崤家是典型的旧式家族做派,贺崤的奶奶就是前朝财政大臣的独生女。贺崤作为嫡长孙在家中的地位超然,但同样的,他所肩负的责任也非常人所能及。
贺崤花在学习上的精力恐怕只有十之三四,即使这样,也足够让附中的众人望尘莫及了。想到这,汾乔嫉妒地撇嘴,也不知贺崤的大脑生的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这么聪明。
……
这天下午放学半个多小时,汾乔写完作业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附中大门外就是一条柏油路,而且是宽广的双向八车并行的马路。路旁种着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正是盛夏,梧桐枝繁叶茂,细碎的阳光自枝叶的罅隙间斑斑点点地洒落。蝉鸣不知从哪传来,却又一直不停。
汾乔埋头从树荫下走过,直到身旁传来声音——“请等一下!”
汾乔抬头,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地停在马路边上,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一个女人冲她微笑着说话,“汾乔,阿姨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女人的气质斐然,柔顺地黑发地盘在脑后,偶有几缕从耳畔垂下,明眸皓齿,是个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