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樰把心一横,一脚蹬在马肚子上,反将自己踢落进河水之中。河床中多是些冲击下山的鹅卵石,没什么棱角,但实在是硌得疼。
她是左半边身体落的水,左臂正巧撞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撞上的那一下,她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姜樰努力撑起身子,但左手立刻便使不上力气了。她被生生呛了两口水,才挣扎着从河水中把头抬起来。
“嘶——”
阵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感觉左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因摔得确实猛了,腰腹及腿脚也都有些不适应。
她到底是顾不了这么多,能够活着从马背逃生已经不错了。她看了看那匹马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真是防不胜防。
她和魏恒大概是天底下最可悲的夫妻了,一面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一面谋划着如何要对方的性命。
她原本是那么的爱他,现在只想送他下地狱。
立刻!
罢了,湿透了的她打了个寒颤,决定先沿着这条河流去的方向,下山找到父亲,把命保住再和他纠缠。
姜樰重新背好箭囊和小弓,跨上岸去。枯黄的树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但在死寂一片的山林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箭囊里的箭在她落水时已经被河水冲走,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插在箭囊之中。弓箭本就不实用,这下犹如雪上加霜。
她却是连口气都懒得再叹,拖着湿漉漉的鞋袜走了几步,仰头望了望远方。
碧天金秋时,大气而悠远,如果不是身处窘境,她倒是有心情欣赏这番美景,毕竟如此美景并不易见。
她埋头继续走,没来由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忐忑——背后好像有什么在看着她。
回头。
正对上一双锐利的眼。
深山密林,兽中之王,正是一只壮年猛虎。
☆、第15章 遇险
贺子芝起得很晚,皇后的床香甜软糯,躺着让人不忍离开,与她的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然而,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原本应该是她的。
瞧这屋里的陈设摆件,无一不是珍品。就连面前这面镌刻着凤舞九天的铜镜,也会将人照得更加光彩夺目,桃红水色。
凭什么姜樰可以将这些原本属于她的统统抢走,心安理得地享受,反过来还要踩她一脚。你不仁,我不义,今日之后,但愿这个女人可以永远消失在世上!
“娘娘。”翠屏垂着头,轻手轻脚走进来,声音夹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贺子芝听到她来了,美眸微抬,目光却并未离开铜镜。镜子中的自己姿容绝佳,不像姜樰那般美如牡丹倾城,却多了空谷幽兰的气韵。
她瞟了眼翠屏,玉指放在额角,皱眉轻揉起来:“才刚起床,便又头晕……你们都出去——翠屏,伺候本宫去歇一歇。”
殿内的宫女儿太监们便都应声退下,只留下翠屏一个人。贺子芝却放下手指,一扫脸上阴霾,继续坐在镜前,拣选着妆奁中的耳坠。
“如何了?”她漫不经心的问。
“……都办妥了,陈立亲自下的药。”
“他可曾说过什么?”
“他说……”翠屏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太自在,声音听起来带着淡淡的鼻音,“他说这次是替娘娘办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万望娘娘保他周全,他日后一定继续为娘娘鞍前马后。”
“他没求本宫将你许给他?”
翠屏眼圈微红,点头:“求了。”
“他也配?”贺子芝讪笑,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色,抬手将翠屏扶起,“本宫的婢女,岂能配个马倌——毒可下了?”
“奴婢走时给他果脯了,他说喜欢吃酸甜的,回去便要藏起来吃,谁也不给。”
贺子芝还算满意,略点了点头,又细瞄了翠屏一眼,但见她面容憔悴,玉颈上隐约还残留着昨夜的红痕。
她收回目光,在妆奁中翻找起东西,终于看中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却是拉住翠屏的手,塞给她:“委屈你了,你只管安心跟着本宫,来日本宫自会替你安排更好的。”
翠屏闷声点头,将眼泪都憋回心里。
陈立毕竟是她自小相识的,虽然对他没有情,但一个晚上失了清白给他,更是亲手下毒杀了他,对她来说始终是个难以迈过去的坎。
不过,这有如何。她不在乎主子会不会为她安排,她只需要完成主子的安排。如果没有主子,早就十年前,她就已经在盗匪手下失去清白和性命了。
魏恒策马扬鞭奔至小猎场,从撞破的围栏之处出发,沿着姜樰连人带马消失的方向一路狂奔,惊飞林间鸟儿无数。
林中遍地铺满枯叶,根本看不出马蹄的痕迹。他这一路,起初还能看到被撞断的枝干,之后却一个也寻不到了。
可能不知从何时起,就找错了方向。
魏恒眉间深锁不展,勒马停住,略一迟疑,取出求救的冲天弹放飞到空中。白日里弹光几乎是看不到的,只在他头顶发出一声清晰的爆裂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果姜樰可以听到,如果她已经控制住了马,知道有人来寻她了,或许有办法告诉他她究竟在哪里。
魏恒在原地等了片刻,并没有等来任何讯号,也没有看到何方有烟雾升起,知道她大概并没有能够控制住马,心急之下也没了耐心等待,又无头苍蝇似的继续寻找起她的踪迹。
树林虽密,风却很大,从山顶吹下来的风阴森呼啸着,如鬼哭,如狼嚎,他尚且觉出不适,更别提一个孤身女子。
他继续催马前行,逐渐听到四处的呼喊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