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看过舌苔后,心里已经有了数。肾严,严重的肾小球肾严,但到底是原发性还是继发性她还没办法判断。
这种属于慢性病,不会立即要命,但时日久了会引发病变,贫血心衰等状况也会愈发明显。在二十一世纪可以用药物控制住,但在这个年代,就是熬心血的重病,熬上几年,直把人熬得油尽灯枯才算完事,真真是折磨人。
“三嫂娘家那边可有长辈生过同样的病?”她必须得了解到襄王妃的家族病始,因为这种病多半是家族遗传,若排除了这一点,搞不好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当然,继发性肾小球肾严的可能性便也大了些。
襄王妃听她这样问,到是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我娘家人体身康健,从未生过像我这样的重病。”
凤羽珩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便基本可以断定这病可不是空穴来风,多半是从其它病症上转化过来。再加上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不够,中医去病慢,如果有心人在这里面再动些手脚,病能好了才怪。
她再仔细看这襄王妃,只见这人面无血色,嘴唇干裂,双眼亦无神,头发都有些枯黄。明明还不到三十的岁数,看起来竟是比皇后娘娘还老气。
“三嫂你听我说,从现在起,以前吃的药就先停了,再也不要继续服用。我会亲自再给你重新配药,无需经他人之手。”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皇后:“不知皇后娘娘这里方不方便让三嫂住下,阿珩怕她回了襄王府,一切又都有功尽弃了。”
皇后哪里能不明白好话里的意思,既然让停了药,就说明之前的药不是没有用就是出了问题,如今连襄王府都不让回了,可见从前襄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皇后叹了口气,点点头:“这偏殿本就是特地给你们准备同来的,皇上早有吩咐,让襄王妃在宫里将病养好再回府去。阿珩你也别回月寒宫了,来回走总归容易被人瞧见,侧殿还有个小暖阁,你先住着。”
凤羽珩点点头,“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得周到。”
皇后上前一步握住襄王妃的手,道:“你且安心住着,这事儿是你父皇点了头的,谁也说不出什么。纵是夜儿有心接你,他也绝对进不到我这中宫来。”
襄王妃感激地就要起身,被皇后按了住:“别折腾了,你与阿珩先说着话,本宫去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总要是回个话的。”
皇后说话起身出了暖阁,凤羽珩也挥手退了屋内侍候着的宫人,等暖阁里只剩下她二人时,这才看着襄王妃,幽幽地道了句:“其实三嫂心知肚明自己这病是如何重成这样的吧?”
襄王妃微怔了下,随即苦笑开来:“阿珩你何苦说得这样直接。”
“我若不直接,根本不知道三嫂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她也无奈,“你被人用药物控制这么久,都没想过反抗么?”
襄王妃撑着起身,凤羽珩将一只软垫放到她身后让她靠着,然后就听襄王妃说道:“怎么没有反抗呢,最初生病时我是信了的,可后来不但治不好还越治越严重,我就已经起了疑心。有一次我踪自己贴身服侍的丫头,看到她与玄天夜身边的一个侍卫往来甚密,而我的药全部都是她经手的。那一次我闹着不再吃药,玄天夜便将那丫头换了去,新来的人是从我娘家请来的嬷嬷,大夫也重新换过,药也重新开过,我这才放了心。可这身子就是不好,直到现在,我连走路都费劲了。”
果然。
凤羽珩轻叹一声,“都说嫁进王候宅院能有多好,一辈子吃穿不愁,却不知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给搭里。”
襄王妃抱着一丝希望问她:“我这病能治么?”再想想,干脆与她坦白:“我不想死!玄天夜当初娶我时,他是皇上最不待见的一个儿子,是我娘家争气,帮着他立了几次大功,这才让他能有了今日与其它皇子平起平坐的王位。可如今他羽翼丰满,我的价值也被榨得一干二净,他便想再寻新人,做为他的下一个跳板,我怎么能让他得逞?”
虽病着,但提起曾经深爱如今亦痛恨至深的男人,襄王妃的眼里流露出一股狠意,没精打采的面上总算是泛起一点光辉。
凤羽珩喜欢这样脾气的人,嫉恶如仇,总好过像姚氏那样一味忍让。有些人就是不要脸,你越是忍他,他就越是变本加利,凤瑾元如此,现在看来三皇子玄天夜也没好到哪去。
“三嫂放心。”她给襄王妃吃了一颗定心丸,“你的治阿珩治得好,只是今日没有准备,三嫂且先在这里歇着,容阿珩做些准备,明日便可为你治病。”
“如此,便多谢弟妹了。”襄王妃笑笑,面上狠厉瞬间卸去,人又开始疲惫起来。
凤羽珩想了想,伸手入袖,从空间里调出一片西药来。亲自倒了碗水让襄王妃送服,这才道:“歇着吧,我就在旁边另一间暖阁。你记着,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给你药都别吃,午膳我过用来与你一起用,虽说这里是皇宫,但难保哪个宫人就被三殿下收卖。不瞒三嫂,您那位娘家来的嬷嬷,只怕也是三殿下的人呢。”
凤羽珩说完再不多留,转身出了去。
其实她并不需要什么准备,所有的药品和器械都在她的空间里,但她必须为这些药品找到一个合理的来源。想来想去,她决定请皇后安排她去一趟太医院,只要在里面待上几个时辰便好。
她的这个要求皇后自然是同意,于是这一整天,凤羽珩都窝在太医院的药局里,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重新回来。
她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个竹筐,筐里尽是从空间里翻找出来的药和针剂。
三日后,凤家车队行至京城城门前,赶车的车夫们集体松了口气,只道总算是走完了一漫长的路,他们还真怕再来一次步聪事件,万一碰到个脾气更不好的,只怕他们的小命都难保。
凤家人与车夫们的心情也一样,凤瑾元最先掀了车帘子往城门方向瞅了瞅,直到看到熟悉的景象时,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早在半路,安氏便带着想容去跟姚氏同乘一辆马车,此时姚氏正紧张地抓着安氏的手问她:“你说阿珩会不会在家里?”
安氏摇摇头,“应该不会。九殿下既然把她接了回来,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还给凤家。凤家想要把二小姐接回来,只怕要付出点代价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琴声传入耳来,音调凄哀悲恸,很明显是丧曲。随之一起传来的是一声花旦唱腔,依呀一声,出口之词竟是:“凤大人,请还二小姐的命来!”
第165章 做鬼也不能放过你们
这一嗓子调着唱腔,又尖又亮,拖了好长的尾声,足够一个小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
想容下意识地发出一个声音:“咦?”
姚氏和安氏也扒在车窗边往外看去。
凤家的车队已行至京城城门根儿底下,此时正值晌午,太阳虽不至于像夏秋时节那么烈,但也像是审判一样高悬当空,直照得凤家人眯起眼睛。
车队随着这一声唱腔停了下来,就见城门外车队前,有一个青衣花旦着了一身纯白丧服,披散着头发,正甩着宽长的水袖在唱着丧曲。在她旁边还有个弹琴的女子,也是一身白衣,鬓上还别了一朵白花,正配合着唱腔自顾地弹着。
两人显然是配合已久,琴音与唱腔完美地结合到一处,悲伤得让人听了直想掉泪。
有往来出城进城的人经过这里,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些妇人女子竟跟着抹起眼泪来。
可就在人们被这唱腔与琴声吸引住时,却听到凤车马车队伍里有人怒声大喝:“胡闹!”人们吓了一跳,凤家人也跟着一哆嗦,却知道是凤瑾元生气了。
也不怪凤瑾元生气,那花旦唱的是什么呀?什么凤家二小姐惨死,凤丞相还二小姐的命来。这哪里是唱戏,分明是叫魂。
凤瑾元气得脸都白了,匆匆下了马车吩咐身边小厮到:“把闹事者给本相拿下!”
小厮答应了一声,叫上几个下人一齐就上了前,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动手。
可那唱戏的花旦心理素质极好,理都没理这些人,该唱什么还唱什么,一声声二小姐,一声声凤羽珩,诉得那叫一个悲。
凤家的下人们也怒了,这太欺负人了,现如今一个唱戏的敢跟丞相府对着干了?
几个怒从心头起,几步冲上前,扬起手,照着那花旦就要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