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元借这机会又抒发起自己的感想,就见他指着这一桌子好饭菜说:“凤羽珩给你们送点吃的,送点料子,再送点银子,你们便感念她的好,殊不知,要不是她暗里做手脚害她大姐姐,沉鱼怎么会遭此劫难,我又怎么会官降五品,凤家又怎么会连这宅子都保不住!”他越说越激愤,最后竟是拍着桌子大声道:“都是那个小畜生,她迟早要害得凤家家破人亡!”
这一句话声音实在是有点大了,大得那个还没等走进花厅的人离着老远就听到了耳朵里,就听一声尖利的嗓音突然扬起,有个人说:“凤大学士这是在骂谁呢?”
凤家人大惊,齐齐扭头,就见外头有一伙人正往花厅这边走来,为首的是太监章远,可他这派头可太足了,一个太监,边上居然动用了四个人一齐为他撑起了一顶大帐,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扣在里面,一点都淋不到雨。
凤瑾元眯着眼睛瞅了一会儿,很快就认出,那顶雨帐是天武帝的,每当雨水过大时都会取出来用。没想到皇帝专用的东西居然借给了一个太监使唤,可见这天武帝对这章远是有多好。
他赶紧起身,老太太也跟着起来,同时冲着二叔公等人使眼色,小声道:“皇上身边儿的贴身太监。”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就起了身,虽然是个太监,可人家是宫里出来的,又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地位自然不凡。
就在众人起身的工夫,那章远已经走至花厅前,往里对看了一眼,随口道:“哟!人还挺多。”然后迈过门槛进了厅来,往凤瑾元面前一杵,也不废话,直接就道:“凤大学士,咱家是来与你交换地契的。”
凤瑾元一脸为难地道:“章公公也看到了,外头这样的天气,怎么搬啊?能不能缓缓,好歹等雨停了,要不这一家老太……”他回身指了指,特别是指着老家来的人说:“您看,这些是凤桐县老家逃难过来的人,那整个县都被山洪冲毁了,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京城,老的老小的小,冒雨搬家实在是让本相……让本官于心不忍啊!”
章远点点头,“这个事儿皇上已经知道了,也派了人手下去镇灾。对于凤桐县自然会有一番安抚措施,凤大人无需操心。另外,皇上也说了,下这么大的雨确实是没法搬家,那就不急,再缓几日,也不跟凤大学士收租子。但是这地契今日是一定要换的,也省得咱家老往宫外头跑。您也知道,宫里事儿挺多的,咱家侍候皇上都侍候不过来,哪有工夫一趟一趟的出宫来啊!”
凤瑾元急道:“不劳公公出来,本官给您送到宫里去。”
“哟!”章远一下就笑了,“凤大学士说笑了,您现在官居正五品,是没有资格随时进宫的。”
“这……”凤瑾元着急了,额上渐汗,双手不停地搓着。
安氏问了句:“老爷您是冷么?”
他冷眼瞪了安氏一下,随即一跺脚:“好!公公且等等,地契放在书房,本官这就亲自去取来!”
(话说,老七是喜欢珩珩的)
第436章 这种东西,能叫父亲?
凤瑾元离开花厅,再回来时,果然就带了一纸地契。他将手中地契递给章远,章远接过去看了看,然后再将另一份地契交给凤瑾元——“凤大人收好,这事儿就算了了。暴雨未停,皇上说了,凤家可以在这里再住几日,待雨势小一些了再搬。”
凤家人对于这样的“恩典”集体谢过,眼睁睁地看着章远又牛哄哄的打着皇上御用的伞帐离了凤府。粉黛随口说了句:“一个太监怎么感觉比王爷还牛?”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祸从口出!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粉黛吓得一激灵,再不敢多说。
程君曼看了凤瑾元一眼,正对上他有些慌乱的神情,那纸地契在他手中被握成了一个团,指关节都因用力过大而泛了白。她挑了挑唇角,开口道:“老爷,地契收好,莫要弄坏了。”
凤瑾元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地契铺平整,然后跟老太太说:“眼下什么也不用想,一切等雨停了再说。”
老太太点点头,她也知这雨不停便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张罗着众人继续吃饭,凤瑾元却有自己的想法……
次日,玄天冥吃过早饭后离开县主府,带着班走直奔皇宫。凤羽珩赖了会儿床,正准备起来呢,忘川就进来告诉她:“凤大人了。”
她皱眉:“又来干什么?”
忘川说:“大夫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昨儿晚膳时,章公公到了凤府,跟凤大人交换了地契。”
“交换?”凤羽珩皱眉,“他哪来的地契用来交换?”
忘川摇摇头说:“这个还不清楚,但大夫人那边确实是说凤大人用凤府的地契跟章公公换了西南边的新宅。”
凤羽珩琢磨了一会儿,犹自呢喃道:“该不会是造了个假的去蒙人吧?”然后起了身,“咱们去看看。”
她到时,凤瑾元已经在外堂坐了好一会儿,见凤羽珩出来,他心底那股莫名的火气又瞬间涌起,对这个女儿他是左看右看也看不顺眼,说话都带着刺——“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才起,真是没有规矩!”
凤羽珩耸耸肩,自顾地走到主座上去坐着,一边喝着清茶一边说:“我在自己府里,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你看不惯就出去。”
凤瑾元气得直捶桌子,指着凤羽珩又道:“还没出阁,就把男人留宿在府中,凤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哟!”凤羽珩一下就笑了,“凤家还有脸让我去丢吗?凤沉鱼婚前失贞已经沦为全城笑柄,你凤家的脸是有多大,那么丢都没丢完?还能给我留点儿?”她越说越是觉得好笑,“你若实在觉得玄天冥住在这里不好,那就到御王府说去吧,或者进宫面圣,把这事儿跟父皇好好说道说道……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了,凤大学士。”
凤瑾元如今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认命地看着凤羽珩,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女儿面前,真的是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她的一句话,一个笑,甚至一个随意的动作都可以把他击垮,而凤家,如今想要生存下去,还是要仰仗这个女儿。
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他盯着凤羽珩问:“如今,你连一声父亲都不肯叫了吗?”
凤羽珩收了笑容,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的冷起来,“父亲。”她口中呢喃,并不是叫对方,就是自顾地在合计着什么。半晌,终于又道:“我好像还真是不太明白父亲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人人都说父亲就是儿女的天,为儿女做主,为儿女博取好的生活和前程。可是我的父亲,却是一心一意的想尽各种办法要我性命,还对其它谋害我与弟弟之人百般维护。这种东西,能叫父亲?”
凤瑾元面上一阵臊热,凤羽珩的话就像刀子,狠狠地往他脸上刮来。他躲不及,也避不开,只能生生受着,谁让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呢,谁让他当初没看清形势,没想到西北三年,这个女儿居然性情大变,还有了那样一番奇遇。
“阿珩。”他终于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也想起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千万不能在事情还没说出来之前就跟凤羽珩把关系弄僵了。于是轻咳了两声,无视前面的话题,厚着脸皮道:“为父……我,我今日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哦?”凤羽珩眯着眼睛看他,“与我?商量?”
凤瑾元摆手,“不是,是有事求你。”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凤家新宅的地契,我想请求你,能不能用这个,把凤府之前的那张换回来?”
忘川接过他手中的地契递给凤羽珩,她低头去看,只一眼便又抬起头来,然后用十分疑惑的目光看向凤瑾元:“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傻,别人就也都跟着一起傻?”
“恩?”凤瑾元一愣,“你这话是何意?”
凤羽珩扬了扬手中的纸,“这新宅子的大小连如今的凤府三成都不到,地段也跟这边没法比,价值估算起来,能达到旧宅两成就不错了。你用这么个破东西换我手里的地契,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她纳闷地问凤瑾元:“听说这东西是你用旧宅地契换来的,我就奇怪了,旧宅地契明明是在我手里,你那个又是什么?”
凤瑾元面色不大好看,大手一挥,“这个不用你管,今日我确是来求你的,请你念在我生你养你的份儿上,帮我这一次。”他自知理亏,连“为父”二字都说不出口了。
凤羽珩还是摇头,“我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是西北大山里被波斯师父教养出来的。至于前面几年凤家的养育之恩,我说过,千周与沉鱼两起事件,保凤家满门平安,也算我还了你们的人情。其它的,莫要再提了。”
凤瑾元心知自己来换地契这事儿十有*是不能成,可他就是想要碰碰运气,万一成了呢?可最终却还是这样的结果,他无奈地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自顾上前将凤羽珩手里的地契又取了回来,只道:“罢了,你不肯,我就再想别的办法。”说完,将地契揣入怀中,匆匆出了外厅。
看着他冒雨离去,凤羽珩眼珠一转,吩咐忘川:“你拿上我的腰牌进宫一趟,去找章公公,请他仔细检查凤瑾元昨日交给他的东西,八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