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说完这句,面上笑容收了起来,与玄天冥商量:“只是你也知道凤家现在的情况,老太太身亡,我总得露面,不可能时刻守在月寒宫。这件事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我每日进宫一次,给母妃输液,送药。二是……让爷爷进来。”
玄天冥瞪她:“还没死了这个心?”
她摆手:“真不是,我是跟你说正经的,我这一套医法别人不会,但是爷爷会,你忘了我们一起在城外诊治难民了?”
“没忘。”玄天冥想了想,还是道:“你每日进宫一次吧。”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云妃的输液在一个半时辰后结束,人却还是睡着。她留了药,告诉玄天冥该怎么给云妃吃,这才赶在天彻底全黑之前出了宫去。
忘川问她:“小姐是回凤府还是回同生轩?”
凤羽珩想了想,“去府衙吧,好歹把凤瑾元先弄出来。”她并不是好心,只是家中大丧,母亲去世,她不想做那种灭绝人伦的事。
暴雨冲刷过的京城,在夏末的夜风中,显出几分凄凉。凤羽珩微闭了眼,靠在车厢上,这宫车一直跟着她在城外停着,虽然盖了雨布,但实木车厢的潮湿还是沉积了下来,她冷不丁的靠上去,后背冰凉凉的。
她这一天,辞了城外难民,回宫向皇上复命,经了云妃的病,历了凤老太太的死,在很多人看来,她对凤府恨之入骨,沈氏,沉鱼,老太太,这些在她的成长道路上设下障碍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她该高兴才是。可是又有谁知道,沈氏和沉鱼的死或许是她所愿也是她所为,但对凤老太太,她却从来没下过杀心。
凤羽珩一直认为,凤老太太最好的离世方式就是老死,包括凤瑾元,以她现在在大顺的地位、在天武帝心中的地位、在九皇子心中的地位,只要她说想要凤瑾元的命,随时可以。可她从来没说过!
做人不能把路走得太绝,凤瑾元她骂过,吓过,威胁过,甚至也坑过。让他降了官,坐了牢,但最后那个死,她做不到。那是一个与原主有着最直接血缘关系的人,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杀父、灭祖母,她总觉得做这样的事情会遭天谴。
凤瑾元那人不要脸她知道,所以尽一切可能看住他,管住他,卸他的力量,断他的臂膀,让他无力可使,无计可施。可她不想凤瑾元死在自己手里,除非那人自己作死作到世间难容,她便放任不管,否则,就是在一个没落官宦家庭里平淡一生,才是最佳选择。
而老太太,她更没想过动手。白天只是教训,若真有性命危险她自然会出手阻止。只是没想到却让另外的人钻了空子,这是她的疏忽,也是她自责的关键。
凤羽珩的眉心深深地锁起,揪成了一个川字型。究竟是谁毒死了老太太?用的还不是中原的毒,她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凤府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许是她的这种状态太过明显,情绪感染了身边的丫头,就听忘川在她身边小声问:“小姐怎么了?”
她摆摆手,把眼睛睁了开。这时,宫车停住,黄泉掀开帘子后说了声:“到了。”
凤羽珩没动,只对忘川道:“你去吧,找许竟源要人,待凤家丧事办完再给他送回来。”
忘川点头下了宫车,不多时,凤瑾元跟着她从衙门口走了出来。
他来不及换衣裳,忘川也没有给他带新衣裳,手铐是解了,但人还穿着一身囚犯服,衣裳中间一个大大的囚字,十分醒目。
凤瑾元没想到自己突然间就被释放,放他出来时也没有人跟他说是为什么释放,但接他的人是忘川,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凤羽珩想了办法。只不过他并不领凤羽珩的情,而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认为凤羽珩能来接他出大牢,定是被家人所逼迫,不是她自愿。
当然,这一点他想的到也算是对,凤羽珩的确不是自愿接他出来。
凤瑾元上了宫车,一看到他这个二女儿,首先就是一声闷哼,然后往车里一坐,开口就道:“你还知道回来?”
凤羽珩就不解了,“你有病吧?我是奉旨出城救治难民,有意见?黄泉——”她叫了声已经坐到外面去的黄泉,“调转车头,咱们进宫!”
凤瑾元一下就急了,赶紧冲车外喊——“慢着!”再回瞪凤羽珩:“你干什么?这天都黑了,进宫作甚?”
凤羽珩挑眉:“你不是对我回城晚了表示不满吗?我送你进宫,也不知道父皇睡了没有,没关系,睡了再给挖起来就是,你就问问他,为何让我回来得这么晚!”
凤瑾元一脸暗紫,气得浑身发抖,可他也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凤羽珩是去救灾,他跟着起什么哄。但话已经说了出去,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他也放不下身段道歉,就只能僵持着。
很意外地,这一次到是凤羽珩先缓合下来,吩咐了外头继续赶车回府,这让凤瑾元很是诧异。不过他再一想,这个时辰了,总不可能真的闹到宫里去,这二女儿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当不得真。
这样一想,他的信心就又回了来,甚至还自顾地认为一定是凤羽珩真地契交给了衙门,他看着凤羽珩道:“早就该把地契交上去!都是一家人,你居然能眼看着为父在牢里关了这么久,实为不孝!”
凤羽珩都懒得跟他动气了,只是给他阐述了一个事实:“地契我可没有交,你也不过是提出来几天而已,待家中事情处理完成,还是要送回牢里的。”
“什么?”凤瑾元完全没往“家中事情”上合计,他就只听到还要把他给送回牢里这话,当场就翻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畜生,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凤羽珩再次提醒他:“我是你生的,畜生二字可不是在骂我,而是在骂你自己。”她唇角挂笑看向凤瑾元:“你是哪一种牲口?”
凤瑾元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还坐在车厢里的忘川实在看不下去这不要脸的父亲再说话了,于是开了口插话道:“凤大人有这跟小姐斗嘴的工夫,不如想一想家里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家里的?”凤瑾元一愣,“家里有什么事?”
外头坐着的黄泉耳朵尖,把车厢里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扬声道:“凤大人真以为我们家小姐凭白无故就能把你从大牢里给弄出来?天底下哪有那样的美事。”
凤瑾元顾不上这丫头的奚落,反正被凤羽珩这边的人奚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早已习惯,只是实在不明白家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凤羽珩能亲自到府衙把他给接出来。
他心中忐忑异常,宫车却也在这时停了下来,黄泉喊了声:“到了。”紧接着又来了句:“不过……”
凤瑾元等不急,一把掀开车帘子,就看到凤府门口停了两辆大马车,正有人从马车上往下抬东西,那些东西都用大红绸子包着,看起来十分喜气。
他一愣,府里是要办喜事?
第457章 让老太太起身相迎
这样的意外不仅凤瑾元纳闷,也是凤羽珩始料未及的。
凤家正在办丧事,却有人送喜礼,她第一反应便是:这该不是有人要故意闹事吧?
几人下了宫车,忘川看了一会儿还在从车里往外搬东西的下人,跟凤羽珩说:“好像是景王府的人。”
“景王府?”凤羽珩不解,这三更半夜的,大皇子抽的哪门子风?
正想着,凤府的门房往这边跑了来,一眼就看到凤瑾元,不由得高呼一声:“老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凤瑾元一瞅这门房的模样就蒙了,这是干什么?腰间扎着白布条子,头上也缠着白布条子,一脸凄哀之色,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儿精气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