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判也是重叹一声,虽说是庶女,可他到底也不是什么大官员,家宅很小,再加上陆夫人无所出,庶女在他心里,跟嫡女是一样的。就在端木安国上一个生日时,他们来祝寿,亲自把那个女儿送进了都统府,那时可是风光得紧,端木安国还特地给他夫妇二人敬了酒。可就像是陆夫人说的那个,才不到一年就已经娶到第十二房了,第九房还能剩下什么恩宠?
他面色凄哀,不由得心疼起自己的女儿来。可陆夫人的心思却转得比他快一些,对那个庶女也自是没什么感情,很快便开始琢磨起出路。她想了一会儿,面上现了一丝果绝:“跑是肯定跑不掉了,更何况如果北界这边真的有问题,那我们就算回去了,也难道大顺法网。”
“那你说怎么办?”陆通判也没主意了,夫人说得对,就算回去了,大顺追责起来,也是要命的。他夫人是端木家的人,一旦端木家出事,他陆家也逃不掉。陆通判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娶了端木家的女人生出后悔之意,再看过去时,目光中也带了一丝厌烦。
凤羽珩把这二人的心理状态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冷笑。只道还真是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陆家夫妇如今还没到穷途末路呢,就已经生了嫌隙,这样的两口子,怪不得那丫鬟能插得进脚来。
陆通判是生了二生,可陆夫人却还是一门心思的在替自家丈夫谋划着,她说:“与其回去被大顺为难,莫不如拼一把,在北界也不是不能成事的。”
“你说什么?”陆通判大惊。
陆夫人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面上带着兴奋,努力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如咱们就留在北界,凭着我娘家的关系,怎么也能在这边给你谋个差事。老爷,不是我不顾陆家,如今箭在弦上,你就是不发,也收不回去了呀!”
这道理陆通判自然明白,可这就意味着萧州那边的家业就得彻底的舍弃掉。不但家业要舍,家里的那些人,他的小妾,他的女儿们,也都得跟着受牵连。这个保命的办法,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微闭了眼,听着陆夫人一句一句地道:“老爷,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咱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就算不做这样的决定,你以为回去之后陆家就能有活路吗?北界不反那怎么都好说,咱们这一趟就全当是给表叔公祝寿,可若真反了,大顺不会放过任何跟端木家有牵边的人。老爷,做决定吧!”
陆通判这个决心下得实在是太难,可尽量难,他却还是点了头,毕竟在他心里,自己的命绝对是最重要的。女人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在生,只要自己能活。
不过,这个北界的差事如何去谋?他们如何能再近一步去亲近端木安国呢?他睁开眼,突然用一道带着算计的目光撇了凤羽珩一眼……
第三卷:兵来将挡,风雨同行 第556章 端木家的大阴谋
之前在楼下那些夫人小姐们说什么来着?端木大都统已经娶了第十二房小妾,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这个都还没及笄。
他携夫人来给端木安国祝寿,为的是想让端木安国给朝廷说句话,让他坐上青州知州的位置,带来的礼物自然贵重。可如今形势又不同了,他想保命,想在这么多官员里脱颖而出留在北界,单凭陆夫人一个旁枝的亲戚是不行的,这点寿礼也是不够的,再加上那个庶女不管用,他必须得想另外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
陆通判的目光在凤羽珩身上迅速地扫了一下,心底已然有了主意。
夫妇俩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陆通判眼神的示意下,夫妇二人决定到里间休息。左右事已至此,出不去,就只能在屋里歇着。
凤羽珩帮着铺好了床,再侍候着陆夫人洗了把脸,这才把门关上,退回了外间。
房门关起的那一刻,陆夫人立刻向陆通判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陆通判只小声道:“故伎重演。”她便心领神会。
凤羽珩对着那扇门,朱唇轻挑,她是什么人啊?活了两世的人精,就陆通判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
要把我送进都统府么?很好,正愁进不去,你们却给了我一个好机会。只不过需要好好想想,若是做第十三房小妾,到时候把陆夫人这个大妈送入洞房,端木安国会不会直接恶心死?
她心下打定主意,便悠闲地躺到外屋的榻上,闭了眼养起神来。
随着端木安国寿宴临近,进入松州的官员是越来越多。当然,这里头多半都是外州省的中坚力量,京里那些能上得去朝的官员却是一个没来。毕竟京中消息灵通,人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北界的事,这趟混水自然是避之惟恐不及。
寿宴前一日,都统府后院儿的书阁里,端木安国端座在太师椅上,下首边坐着的是他的长子,端木聪。
这端木聪今年已经有四十出头,正是那个死在凤羽珩和玄天华手里的端木青的父亲,对于大顺,端木安国的恨那是这么多年卑躬屈膝的国恨,而这端木聪,却是失子之痛的家恨。他做梦都想杀到京城去把凤羽珩和七九两位皇子给一刀剁了,可惜,大顺往北界杀,他们能守,但要指望北界冲出去,却是绝无取胜的可能。
端木安国看了这儿子一眼,深知他心中有仇必须得报,这个仇不单是端木聪,就连他自己也是要去跟京城那边算一算帐的。端木青是他最中意的一个孙子,能文能武,他甚把这北界副都统的位置都为其求了来。却没想到,本只是打算送到京城去历练历练,结果却命丧异乡,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聪儿。”端木安国开了口,“你放心,青儿的仇为父一定给你机会让你亲手去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养精蓄锐,再帮着大顺把千周这个劲敌给好好的树立起来。等到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才是我们真正要出手的时候。”
端木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之恨,点了点头道:“父亲说得在理,眼下大顺有近四十的官员来到北界,还带了家眷,有这些人在,大顺就算不能被我们掏空,也算是掏了一半了。”
端木安国面色依然沉冷,对此并没有太过乐观,他说:“能来北界的,定是没有听说这边局势之人,这样的人对于大顺来说,想来也是无关紧要。但是没关系,再无关紧要,至少人多,他们就是想补这个缺,一时半会儿也是补不上的。这些人必须要把他们留在松州,无论想尽什么办法,就是关,也都得给我关起来。”
端木聪赶紧道:“父亲放心,人都已经分别控制在几家客栈里了,儿子已经派出重兵前去把守。这里是北界,不是京城,他们就算明白过来想要逃,也是插翅难飞。根据进入关州时的名贴记录,咱们这边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去控制他们的家人。有家人的钳制,这些人不得不听我们的话。”
端木安国心中暗叹,他这个长子啊,到底是脑筋不够灵活,心思不够深远,考虑事情也总是奔着一条直线去,从来都不拐个弯儿,这也正是他当初把这北界副都统一职直接给了长孙,而没有给这长子的原因。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北界离中土太远,这些人又来自四面八方,你要派出多少人去?又或者是送出多少密信去?如此大量的调派人手,大顺朝廷怎么可能不知晓。更何况等我们的人找到了那些人家,对方说不定一早就有了防范,又岂能是说制就制得住的。聪儿啊聪儿,你若有青儿一半的机灵,为父也不愁这片土地后继无人。”
端木聪被他父亲说得这个上火,可还是没想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端木安国一声冷笑,告诉他:“何须我们自己动手,只需放出风声去,就说这些官员已经投了北界三省,投了我端木家,他们的家人,大顺朝廷自会替咱们收拾。而对这些人,咱们也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便可以轻易控制,难不成你还以为他们有那个本事出得了松州城,自己再去打探吗?”
端木聪听了这话,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赶紧站起身道:“那儿子这就去重新安排。”说完,匆匆离去。
端木安国一声重叹,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硬朗的腰板也塌去了些,矍铄的神精也现了几分萎靡,那股子如同这北地冰寒一般的凛冽之气也渐渐褪去,面上覆上一层老态。
他到底是老了,即便不愿承认,可身体却已经开始不时地提醒着他不如当年。千周狼子野心,从始至终都惦记着大顺国土,这没关系,他巴不得千周跟大顺打起来。如果可能,他还会在暗中帮着千周一把,最好是能把千周给帮得冲出国门进攻中土,这出头鸟一飞,他端木家立刻就会调个头去攻打千周。
端木安国眯起眼,目光中又复了那种冷凝之色。当初端木家族先祖与玄家一起打下大顺江山,玄家得了中土,而端木家却只得个小将军镇守北地。那时候,北地还没有这么大,这关松江三省也并不在大顺国土范围内,而如今的北界版图,是端木家几代人拼死打下来的土地。端木安国从打接下这任族长那一刻起,就立了势要向玄家讨回一个公道,当然,那三皇子玄天夜不过是他用来恶心老皇帝的一枚棋子,他有自知之名,大顺江山大太,端木家吃不起,可另一个地方,却是志在必得之处。
陆家夫妇本来想假装歇一会儿,两人说说话,谈谈下一步的计策。却没想到,陆夫人假装得太认真了,没多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陆通判没事做,就也只能跟着一起睡。许是舟车劳顿,这一觉就睡到天黑,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凤羽珩可没想跟着他们一起挨饿,中午进空间啃了半个肘子,晚上又进空间把剩下的半个肘子吃完,还洗了澡,刷了牙,旅途生活过得十分愉快。
可终也是有没事干的时候,她抱着膝坐在外间的炕上,隔着窗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的守卫人影。虽说是被变相的囚禁,但端木家到是没在环境上亏待了这些人,北界天寒,都流行盘炕,从里间到外间,热炕烧得特别好,以至于她要坐在被子上才能不被烫到。
凤羽珩能觉查到端木家似乎正在实施一个大阴谋,只是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总感觉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北界投敌,可投去的那个地方,与端木家族之间,真的会成为盟友吗?
她拽了被子盖在身上,虽然炕是热的,露在外面的身体依然会感到寒冷。她靠在墙上想着,玄天冥的大军人多,走得慢,还得绕山路,即便再慢,这时候应该也能走完一半的路程了吧?她此番冒险独行,那家伙一定气坏了,眉心的那朵紫莲在他动气的时候定是开得更盛,十分好看。
某人开始犯起花痴来,而与此同时,走在山里的那个紫莲男人猛地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了鼻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得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白芙蓉看了他一眼,小声问白泽:“殿下咋回事?”
白泽很能揣测主子的心理,当即就道:“八成是被王妃念叨了。”
“哦。”白芙蓉点点头,“阿珩还有这种远距离控制的功能啊?真牛!”一边说一边又把身上的大披风裹了裹,越往北走越冷,山里已经上冻了,河面都结了冰,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寒,更别说时不时就会有冷风刮来,那才叫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