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老将军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先帝已到暮年,他必须要帮着自己中意的皇子坐到那个皇位上去,因为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三女儿嫁到了二皇子府上,如今那个女儿已是皇后之尊,如果能成功地拿下大顺,二女儿的皇后之位不但坐得更稳,也将更有份量。
几方人各有思量,对大顺这块肥肉觊觎多年。先帝在世时,即便大顺还没拿出钢器,宗隋都没起过反心,这让新上位者十分不满。这位新皇不是个安份之人,他的野心比天还高,小小宗隋已经无法满足于他了。特别是随着千周和古蜀国的沦陷,他认为早晚有一天会轮到宗隋,就算他们继续当孙子,爷爷的巴掌也很快就会扇过来,与其被动挨打,到不如主动出击。却不知,大顺是块肥肉,却也是块烫嘴的肉……
大顺后宫,经了一番风雨之后,似乎又恢复了之前二十多年的那种平静。月寒宫里没了云妃,可依然傲视独立,不容人窥视觊觎。其它的宫妃在有了元贵妃和丽贵人的教训之后也再度安份起来,娘家人曾经投靠了八皇子的那些,很是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段日子,在确定了六皇子并不想对她们进行讨伐后,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感怀六皇子大恩,并且告诫家人再不可参与争位之事,然后安安份份地继续着自己的宫妃生活。
景慈宫最近也恢复了宫妃们的晨昏定醒,皇后看上去比从前精神了些,每日都能跟后宫的姐妹说上一阵子话。只是在宫妃们都离去之后,那种隐忧之色便又会在她面上显现出来。
贴身侍女芳仪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着急,不由得劝道:“既然对方不再找上门来,娘娘不如试着把这事儿给忘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与那个人再也不要有任何干系吧!”
皇后苦笑,“哪能是说忘就能忘了的。这么些年了,本宫哪一天不是希望跟他们再没干系,可那是本宫说得算的么?他们就像是暗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突然袭击过来,整日里提心吊胆,让人防不胜防。”她说着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芳仪:“对于千周的那个宝藏,你信不信?”
芳仪一愣,随即道:“传了这么多年,娘娘也曾经暗地里查找过,虽说一直都没找到,但毕竟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应该是有的吧?”
“有吗?可是在哪里呢?”皇后拧了眉思绪着,“都说千周的那个宝藏价值整个大陆,只要得到那个宝藏,就等于得到了天下之财,可以收尽国土,做这片大陆唯一至高无上之人。端木安国痴迷那个宝藏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如果那宝藏是假的,那端木安国这一生,是不是也就是个笑话?他都是个笑话,那本宫又算是什么呢?可如果是真的,如果让他得到了,那别处不说,我们大顺……必将生灵涂炭。”
皇后眼中一片死寂,芳仪站在边上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一主一仆就这样沉默不语,从中秋之时的头午,一直沉默到傍晚。
大顺这两年流年不利,三方作乱,自家也不消停。六皇子处理完朝政时天都快要黑了,从乾坤殿出来后,他想了想,还是先往昭合殿去看了天武帝。在看到老皇帝的状态还算可以,日子还算悠哉,便没有多留,直奔了静思宫,去看丽贵人。
静思宫里,丽贵人又不肯好好吃饭,侍女左儿把晚膳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次端上去时见丽贵人还是不吃,只得无奈地道:“主子,您再不吃,这些饭菜就要倒掉了。虽说如今六殿下监国,宫里的下人不敢苛待咱们这头,但边界战事吃紧,奴婢听闻六殿下在前朝都很是主张由奢入简,咱们可不能让旁人抓出话柄来。”
“抓出话柄又如何?”丽贵人狠狠地瞪了左儿一眼,“我的儿子现在是皇帝,谁还敢非议与我?”
“哎哟主子!”左儿想上前去捂住丽贵人的嘴巴,却被丽贵人一把又给推了开去。她没办法,只得跺着脚压低了声音急着道:“主子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啊!六殿下只是监国,可还不是皇上,这万一传了出去可不得了。”
“传?谁会传呢?”丽贵人问她:“你会往外说?如果你说了出去,我现在就掐死你。”
“奴婢不敢!”左儿赶紧跪下来,“奴婢对主子可是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把静思宫的事情往外传的。可是主子,隔墙有耳,这座皇宫从来也没有安稳过,咱们不能放松警惕啊!”
“左儿说得对!”突然的一个声音传来,六皇子玄天风推门而入,“我站在门外就听到了你们说的话,若这院子里存在有心之人,什么话传不出去呢?”
“风儿你来啦!”丽贵人完全不在意什么话被人听到不听到,她在意的就是自家儿子终于又来看她。自打搬进这座静思宫,六皇子并不常来,她住进来这么久,算上这次也才见到儿子两回。“左儿,快,快到御膳房去传膳,就说六殿下今日在这边吃,让他们做点好的。”
“不用了,我不饿。”玄天风拦下左儿,“你先下去吧,本王与母亲说说话。”
左儿依言而退,临走时还小声说:“殿下多劝劝贵人。”
玄天风摇头轻叹,他劝得还少么?这个母亲就是太钻牛角尖,认准了一个心思就很难扭转,凤羽珩曾说过这是心里疾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治丽贵人的心药在哪呢?
“忙了一天怎么可能不饿?”丽贵人拉住儿子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总不能因为国事忽略了自己的身体。”
“母亲不是也没吃么。”他看了一眼桌上明显已经热了几次的饭菜,问丽贵人:“为何不吃饭呢?”
“我怎么吃得下!”丽贵人面色沉了下来,“风儿,我不想住在这里,住在这里我什么都吃不下。你让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再惹事,绝不掺合后宫里的任何事情,只要能离开这座静思宫,搬到哪里都好,行吗?”
玄天风不解:“既然不想掺合后宫之后,那住在什么地方,又有何区别呢?”
“这静思宫是牢房!”丽贵人大吼,“我是你的母亲!你已经当上了皇帝,却把自己的生母关在牢房里,你安的是什么心?”
玄天风看着丽贵人的歇斯底里,心里的痛无以言表。如果可以,哪一个做儿子的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能过得舒适?可是他就不能!
强忍着心中的无奈,他开了口对丽贵人说:“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出去!只要我在这皇宫里还有一言一地,就永远都不可能让你离开静思宫,你……死了这份心吧!”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133章 一旦有危险,就给我炸!
玄天风想,他用了这样的方法试图保住丽贵人的命,却不知他的母亲会不会领情。如果不领情,那就恨他吧!总之,能活着就好。而一旦出了这座静思宫,他无法保证丽贵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一旦步了当初元贵妃的后尘,那样的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一步步远离静思宫,似乎还能听到身后丽贵人恼怒的骂声。玄天风的鼻子有些发酸,他从小就被人笑说眼窝子浅,一个男孩子总爱流眼泪。长大之后他改了这个毛病,可今日,却又有些忍不住了呢!
到底是一声长叹化了眼中已成形的泪,有暗卫一闪而出,于他身旁站下,沉声道:“主子,东界传来消息,七殿下行军很急,五十万大军竟是用了不到二十日的工夫就已经走了近半的路程,再有一个月不到怕是就能到福州了。”
“哦?”玄天风将思绪从静思宫里强收了回来,眉心紧攒着,思量起这暗卫的话来。二十日走了近半路程?这得是什么速度?几乎赶得上单人单马了。那可是五十万大军啊!即便是走近路翻山,想抢出那么多时日来也太勉强了些,这老七是要干什么?
“主子,七殿下似乎有意甩开九殿下,他走的路线与原本商定的并不一样。”暗卫又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沉默不语。
玄天风挥了挥手令暗卫退下,心中却起了无恨的担忧。老七有意甩开老九?还换了路线?这老七是想干什么?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并不是来自于对七皇子玄天华的怀疑,没有人会怀疑七皇子,玄天风只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原因——以命换命!
老七从来不会做无目的之事,他既然有所行动,必是对所为之事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掌握。如果是玄天华算准了宗隋一战会有危险,他替了老九走这一趟,焉能还能命在?
玄天风气得狠狠甩袖,不是气那两个重情重义的弟弟,而是气自己只通一身文理,却在武学造诣上差那两个弟弟太多。以至于在这种时候只能坐镇朝堂,没有本事跟他们一起杀到战场之上共同进退。
五日后,玄天冥凤羽珩一行也走到了一处东界与京城的分叉路口。从这里分别,往东是福州方向,往北,是大顺京城。
白泽带着忘川黄泉二人往北边走了一小段路,特地给即将分别的小两口腾出时间来道别。对此,凤羽珩还赞了一下,表示:“挺有心的。”
二人坐在宫车里,谁都没有动,气氛有些压抑。半晌,玄天冥说:“你坐宫车回京,我和白泽往东边去,还是骑马快一些。”
凤羽珩没理他这话,只是自顾地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消炎药、止疼药、止血药,还有压缩饼干,矿泉水,压缩罐头,以及医用的纱布、小工具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把玄天冥放在她空间里存着的那把枪拿了出来,又配了很多子弹,还专门给白泽又配了把好枪。
她告诉玄天冥:“我还是那句话,保命是第一要紧之事,在活命面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与之交换。说实话,宗隋这一战让我头一次心生不安,哪怕我给你留再多的武器,我还是不安。所以玄天冥,你可得给我把命保住了,一旦有危险,必须得收起你那颗怀着苍生的心,就用手雷给我炸!拼了炸平宗隋也得给我完好无损的回来,知道吗?”
她说得极认真,那小表情就好像自己已经亲临宗隋战场,看到了血流遍地狼烟漫天的样子,就好像她已经拿着手雷炸红了眼,炸得宗隋寸土不生一样。
玄天冥觉得这丫头有些太过紧张了,宗隋一战并不轻松这是事实,做为四番国之中国力最强国人最多并握有铁精武器的一个国家,宗隋与大顺开战,双方势必打得都不轻松。当然,最终大顺一定能赢,且由大顺主动出击,在对方国土上开战,也能赢得不太伤国本。可人人都明白,宗隋新皇上位,这么快就跟主国大顺翻了脸,如果背后没有任何依仗,他怎么敢?这份依仗就只是端木安国吗?怕还不是。
可即便如此,却也不致于像凤羽珩担忧的那样,他会有生命危险吧?
玄天冥看着面前的小妻子,想了想,干脆地握起那柄手枪,拉着凤羽珩走到宫车之外,抬头望去,正有只苍鹰在天迹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