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却道:“有仙术也没想像得那般好,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负起多大的责任,这么些年小姐吃过的苦,难道还不够么?我到是宁愿小姐平平常常,咱们就过普通日子,无名无利都比整日提心吊胆勾心斗角强。”她说着,又问凤羽珩:“小姐,殿下多久能到西北去与我们汇合?”
凤羽珩想了想说:“京中事还要一个多月吧,咱们快点赶路,还能在那头住上月余,也让你们看看我当初生活过的地方。”
子睿抢着说:“那地方有好多大山,四面全是山,整个西平村就是在山窝窝里的。姐姐以前总会上山去采蘑菇,还会挖野菜,就是因为她会找那些吃的,我跟娘亲才没有被饿死。”
少年兴奋地说着以前的事,可是那些事对于凤羽珩来说,却只能从原主的记忆里去搜寻。
她望向窗外,思绪幽幽,也不知真正的凤羽珩在南界如何,可有对着姚氏的坟墓哭泣?又是如何面对凤瑾元的坟墓的?
京城里,随着凤羽珩的离去,气氛似乎很快就转了冷。假八皇子的势力开始逐步侵袭,民间有被其鼓动的力量在一点点的向着京城靠近,三五不时地还会在城门外发生冲突,以至于往来百姓都尽可能地减少出行,以免惹祸上车。
皇宫中,丽贵人处也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左儿在一个深夜里跑到乾坤殿,跪在外头大声地道:“殿下快去看看吧!贵人怕是不好了!”
孙让惊得赶紧去里头禀报,不管丽贵人多作死,她到底是六殿下的亲娘。
玄天风在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迅速穿衣,带着孙让跟着左儿直奔静思宫而去。
到时,丽贵人正躺在床榻上,有血一股子一股子地从嘴里往外冒,吓得寝内下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太医忙前忙后,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血。
玄天风瞅着那血隐隐发黑,似中毒的迹象,不由勃然大怒:“你们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
左儿跪到地上哭着道:“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照顾好贵人。贵人近日喜欢看些杂书,奴婢原本没太在意。可是自从那两位道士入了宫,贵人就提出让他们提供丹药,还说是书上说的,道士都会炼一种可以长生不老的金丹。两位道士并不会炼,每日只与贵人讲些道经轶事。可贵人却并不满足于此,她偷了道士随身带着的丹药,一连吃了好几颗,才不过一个时辰人就不行了。”
说话间,那两个一直站在外间的道士也开了口,其中一位说:“那是咱们吃用的金丹,道家人自有道家人的吃法,并非像贵人那样生吞的。也都怪贫道没有收到随身之物,让贵人误服,贫道领罪。”
可这又跟人家道士有什么关系呢?左儿都说了,是丽贵人偷的。玄天风深吸一口,他不是糊涂的人,做不出随意降罪的事。只是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到底是他的母亲,那一口口血吐得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于是赶紧吩咐孙让:“去请百草堂的大夫,快去!”
宫中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丽贵人这一辈子也没能在这座皇宫里有多少存在感,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天武帝也来了,他本来是跟云妃和章远在熬夜斗地主,听说了这个事只叹道:“到底是风儿的母亲,朕去看看。”
可惜,他到时,丽贵人已经认不得人了,只是拉着天武帝的手,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开。目光中带着对生的乞求,也有对死亡的恐惧。
天武帝重叹,对她说:“你现在知道活着好了?那之前干什么来着?风儿这孩子够难了,你若能好好的,他该有多高兴?为人母的,怎么不能为了儿子多考虑一些?你总想着自己在宫中能得到什么样的地位,可纵是这一整座后宫都给你,又能如何?朕要让位了,你已经无人可斗,难不成要去为难你的儿媳妇?那是傻婆婆才会干的事。罢了罢了,这辈子是朕对不起你,你放手吧!若有来世,希望你能活得比今生明白,也比今生自在。就托生在一个平常人家,远离宫廷皇室,好好的走完一世人生。”
他的话说完,丽贵人的眼睛终于闭上。她今生的路终于走完,纵有再多不甘和不舍,生命到底还是终结在这个夜晚,终结在她自己的手里。
百草堂的大夫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抢救,可他们也说了,这毒谁也救不了,除非御王妃在。
可惜,凤羽珩此时已经在去往西北村的路上,宫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了。
玄天风仰天而叹,天武帝拍了拍他的肩,开口吩咐下人:“厚葬,以太后之尊入玄家皇陵。”
这话一出,玄天风的眼泪再止不住,哗哗地流。
大顺,天武二十七年,盛夏。
丽贵人,殁……
第六卷:阿珩在手,天下我有 第1249章 接凤印,母仪天下
生前不能享帝王恩宠,身后终得太后之尊,丽贵人离世,谥号:哀。
哀太后走完了她悲剧的一生,三日停灵,五日落葬,再九日后,天武帝宣布:传位六皇子玄天风,是为天文帝。
天文元年,哀太后离世百日之后,新皇遵《礼记》中约定的“六礼”之序,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向平南将军正式下聘,迎娶将军嫡女任惜枫,立为皇后。
不同的是,皇家的大婚仪式没有六礼最后的“亲迎”一说,因为皇帝虽可派彩礼,却绝不能亲自上门迎亲,于是就由皇后的娘家人隆重地把女儿送上门,从德阳门而入,经天赐门、过午门,走长央大道,直至乾坤大殿。
册后大典在乾坤殿举行,十分隆重,太上皇与皇太后亲临,接受帝后叩拜。随后,帝后携后坐于龙椅凤座,接受百官朝贺。最终,皇后接凤印,举过头顶,以示自此母仪天下。
新皇当众宣昭,此生只得中宫一人,不设其它妃嫔之位,任何上奏请立妃者,皆以叛国论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四海之内皆是一片欢呼,文人雅士更觉看到了希望。大顺终于有一位以文为尊的皇帝,这是读书人的骄傲。
彼时,凤羽珩正带着子睿在西平村西面的深山里采蘑菇。初入冬,西北天寒,雪下得早,蘑菇虽然也有,但却不多。凤羽珩用空间里她的羽绒服给子睿忘川黄泉还有班走都一人改一件。她的手艺不好,求了西平村里一位老裁缝帮忙,过后要给银子,老裁缝说什么也不要,只说从前姚氏带着她们姐弟二人在这边生活时,也曾找过他帮忙剪裁衣裳,可他那时候害怕县里的人会因此找麻烦,并没有答应。
毕竟姚氏三人被送来时,县里可是说过这是京中弃妇,被丞相府赶下堂送到村里来自生自灭的。村子里的人没有什么见识,胆子也小,虽说也都同情姚氏母女三人,可到底还是被县里官差给糊弄住了,所以很少有人敢跟她们交好。
老裁缝每每想起当年的事,都觉心中愧疚,不停地跟凤羽珩说:“都怪我胆子小,你们当初那样可怜,我却因为害怕县里找麻烦,连缝件衣裳都不敢,害得你们一个冬天都没有件像样的衣裳,小少爷还病了几场。如今我为你们做点事,哪里还能再收银子,换我自己心安都不及呢!”
可凤羽珩怎么能让他白白做工,说起来,当初人家不肯帮忙,那也是形势所逼,跟这些百姓哪里有半点关系。要说真要恨,她也只恨那王树根夫妇二人为了钱财害死了原主。杀人偿命,这笔帐早在很多年前玄天冥就已经帮她给算了。毕竟当初深山里头发生的事,玄天冥也是眼瞅瞅看着了的,自家媳妇儿受了欺负,就冲他那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能轻饶。
子睿把衣裳领子往下扯了扯,开心地说:“姐姐变出来的这些衣裳,不但暖合,而且还特别轻巧。虽然样子有些奇怪,但并不难看,真不错。”一边说着,又抬手指着一棵树上长出的彩色蘑菇道:“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知道了,颜色鲜艳的都是毒蘑菇,是入不了口的。姐姐,我说得对吗?”
凤羽珩点头:“没错。不只是蘑菇,这天下很多道理都是一样的,切不可以貌取人、以表观物,很多时候,越是长相艳美者,越是心如毒蝎,反而样貌平平,才好相处。”
“就像从前的大姐姐吗?”子睿叹了气道:“如果大姐姐和她的母亲不那样坏,我们凤家还是很和睦的。”
“当初的事,也不能全怪她的母亲。”凤羽珩说了句公道话:“你以前太小,有些道理怕你不懂,便也从不多说。现在你长大了,子睿,姐姐问你,如果一名女子与你青梅竹马,为了你的科考功名散尽家财相助,还自愿留在老家照顾你的母亲。你是你考取了功名之后,却为了自己的仕途求娶了另外的女子,你说,这对那位青梅竹马公平吗?”
子睿摇头:“何止不公平,简直是该天杀。”
“沈氏就是那位青梅竹马。”她告诉子睿,“我们的父亲就是那位上京赶考中了状元的公子,他为了在京城能够站得住脚根,向姚家提亲,娶了我们的母亲为正室。那位留在老家被照顾的老太太,就是凤府的祖母。你说,这事情若是站在沈氏的角度来看,是不是她的所做所为就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子睿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从前他也知道一些,但却从来没有换到沈氏的角度上去考虑过问题。眼下姐姐一说,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间之事真的不能单单只看一面,每件事情都有多个棱面,站在不面的棱面那一侧,就能看出不同的道理来。那么,姐姐,我们不该恨沈氏吗?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吗?还是说……是我们的母亲不对,抢了她的青梅竹马?”
凤羽珩摇摇头:“不是,该恨还是要恨的,因为她有错。她错在不该把自己的痛苦加负在别人的身上,也不该放任自己的情绪去谋害他人。她纵然可怜,但那么些年的所做所为也将那点子可怜给磨得烟消云散了。而我们的母亲,她自幼生活在京城,她只知凤瑾元是状元郎,又怎知老家还有一个等他多年的女子?说起来,最该憎恨的那个人,是凤瑾元才对。但他也为他自己的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所以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我们也不该再在心中存在恨意,对吗?”子睿道:“先生说,宽恕是最大的美德,姐姐,是这样吗?”
“是。”她很高兴子睿有拜入帝师叶荣门下,叶荣对子睿的教导没有一丝偏差,把这个孩子内心所有的美好全部都激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