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与她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上流露出这般神色。她不问父亲的遗物,反问一个不相干的男子。
他心头莫名有些不快,冷眸微眯:“你认得他?”
不过是数息间,韩嘉宜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眸间隐带笑意:“认得啊,他算我爹半个弟子。我爹夸他文章做得好。”她凑近了去看砚台:“咦,是这方玉砚么?这的确是我爹的东西啊。”
父亲去世时,她年纪尚幼,他的许多好物件都给二叔拿了去。后来她匆匆离开睢阳,只带了一些盘缠,对全部家当落入二叔手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如今还能看到父亲生前喜欢的砚台,她心里甚是欢喜。
陆晋看着她,鬼使神差说了一句:“那睢阳令的公子娶了你的堂姐。”
“我知道。”韩嘉宜托起玉砚,头也不抬。
她当初离开睢阳的时候,徐府的花轿就停在韩家门口。
陆晋轻“嗯”了一声。他先时听段飞说起韩方与徐家交好,却是韩复的女儿嫁到了徐家,又想到嘉宜今年孤身进京,她堂姐又是今年出嫁,他曾隐隐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谁使了手段。可是见她神色坦然,无一丝异样,甚至还有些欢喜,他想,可能是他想错了。
也是,如果真有猫腻,段飞不可能不告诉他。
他垂眸道:“东西送到了,我先回去。”
“那我送送大哥。”韩嘉宜暂时放下玉砚,她今日心情颇佳,连带着看陆晋也比平时顺眼亲近,态度热情。
陆晋对此颇为受用,神情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
韩嘉宜送他到院门口,还含笑提醒:“大哥莫忘了按时服药。”
陆晋点头,唇角不受控制微微勾起,他轻声道:“你回去吧,别站在风口,仔细吹了风着凉。”
他话一出口,神情陡然一僵。这脱口而出的话,似曾相识。那次在福寿宫门口,皇帝也是这般对明月郡主讲的。
陆晋双唇紧抿,眼中笑意消失不见,胸中莫名生出一些烦躁。
他都在想什么?怎么会拿他与继妹去和皇帝与郡主相比较?她是妹妹!
不过韩嘉宜并未看出他的异常,她只福了福身:“那我回去了,大哥慢走。”
她心里想着事,与陆晋匆匆打了招呼后,就转身回房了。
桌上的玉砚小巧精致,和在睢阳时一模一样。韩嘉宜看着看着,有些出神,她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亲,继而想到父亲那“半个弟子”徐玉树。
有一件事,她进京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就是父亲还在世时,曾给她许了一门亲事。
先前陈静云曾问她,是否参加过诗会,她告诉静云,并未正式参加过。不过在睢阳时,父亲韩方常常举办诗会,她那时年纪小,也曾穿了男装扮成童仆去看热闹。
睢阳读书人不少,在一众大人中间,除了看热闹的她,还有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年。那是睢阳令的独子徐玉树,比她年长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