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原本就对孙策不满,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更愤怒了:“这种摆明了的事情你否认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承认,”孙策撇撇嘴:“不服你来打我呀。”
郭嘉差点儿就想上手敲孙策的脑袋了,但关键时刻他记起了自己其实打不过孙策这一事实,而且——郭嘉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用一种隐忍的口气说道:“为什么要打你?我们要是发生了冲突,最后心里不好受的不还是主公么?”
孙策:……算你狠!说得好像我很不懂事一样!
接下来孙策拒绝跟郭嘉说任何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僵硬。这让远远围观的司马懿更加的坐立不安。
司马懿现在开始觉得自己这都是想的什么馊主意啊……完全没有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难道沈娴真的不会杀了他吗?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司马懿在路上有很多逃窜或者反攻的机会,但他经过多方考虑,最终还是咬着牙没有动手。他们最好的进攻时机其实是一开始和孙策等人狭路相逢后,但那时司马懿的目的是要深入敌营,而不是当场开战,所以他放弃了。至于后来司马懿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做的决定轻率了,思考半道上反戈的可能性,却发现已经不占优势了。且不说司马懿一个以计谋见长的文官要如何在短兵相接中打赢孙策一个以打仗见长的武官,就算他能获胜,还得考虑后续的一大串问题——比如沈娴会不会一怒之下让荀攸直接出兵,到时候张郃会怎样司马懿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绝对走投无路,就连司马家说不定都会受到牵连。
思来想去,司马懿还是按下了瞎折腾的心思,他已经走错一步了,接下来不能步步错,一定要看准了时机考虑万全再定方向。
三人各怀心思,士兵们小心应对,这两拨人走在一起就像中间放了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似的,多亏老天保佑,他们最后竟然平安地抵达了长安城下。
事已至此,司马懿就算再想跑也不现实了,只得等孙策派人去通报,验明身份后打开城门,进入长安再说。
在城下的等待格外漫长,郭嘉甚至低头打起了盹。司马懿也觉得困倦,但在敌人的大本营门口他根本不敢睡,一直强撑着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就在孙策等的面无表情都要骂娘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一队人马疾驰而出,为首的是位身穿玄色男装的……女子,她看起来很是年轻,嘴角一直含着抹很淡的笑意。
“主公?”
“三妹?”
孙策和郭嘉同时说道,二人连上都浮起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沈娴会亲自出城来接。
司马懿在听到孙策和郭嘉的话后顿时来了精神,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挺直腰杆向马队所在的位置瞄过去,想要看看闻名的刘太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只看了一眼司马懿就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男装的缘故,他觉得这位刘太尉和当今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就算都是刘家人……会像到这种地步吗?
司马懿的神情有点恍惚,他偶然记起之前还未被张郃带去守陈仓关的时候,曾听到朝中的同僚们私下议论,说是天子刘协的面相不好,他男生女相,长相偏阴柔,和已故的灵怀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全不具有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在内宫中的行事偶尔也挺狠毒的。
听到官员们敢在私底下这么议论皇帝长相的时候,当时的司马懿心里想的还是“这个皇帝彻底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没有威慑力,也没有皇帝该有的尊严和权利了”这种大局上的事情。
而现在见到了沈娴,司马懿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比起刘协,这位刘太尉应该更像灵怀皇后吧?
等等?我为什么会这样想?陛下和刘太尉没什么关系吧?!
司马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忙驱散了脑海中不靠谱的念头,跟在郭嘉身后缓缓走到了沈娴面前。
沈娴正在跟孙策说话,司马懿过去的晚,只听到了半句:“……回来的挺早嘛,还以为怎么也得晚上了,据说有收获?”
“碰上了张儁义派来议和的使者,”孙策往旁边一闪,露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郭嘉和司马懿:“说是有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你,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司马懿和沈娴的目光对上了。
沈娴眼中带着很浅的笑意,她用略微好奇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打量着司马懿,没急着开口说话,同时还举手阻止了想要介绍司马懿的郭嘉。
至于司马懿是什么眼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司马懿觉得在接触到沈娴的目光后,他全身都在逐渐变得僵硬起来——明明这个女人的长相是偏甜美的类型,并没有什么气势,她如果不是站在长安城下被周围人高呼“主公”二字,司马懿甚至看不出来她是个身居高位的太尉。面对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产生类似于紧张的情绪呢?
后来司马懿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揪出了关键点,就是不久前刚刚被他驱散了的念头——沈娴和刘协长得太相似了,不仅仅是脸,还有一些很细节的地方,比如他们微笑时唇角下有一个浅浅的小坑;打量别人时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偏过头;抱着胳膊时手指会有规律地轻轻敲打……
司马懿忽然明白了,自己不是在恐惧沈娴本身,而是恐惧“她很像刘协”这件事情。
沈娴作为广大诸侯中最特殊的一个,曾经被很多人当成“课题”来研究过,司马懿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司马懿的目的很现实,他觉得自己某一天可能会在沈娴手下做事,所以提前研究一下沈娴的行事风格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顺便说一句,不只是沈娴,司马懿还研究过袁绍和曹操。
在仔细分析了沈娴的生平经历后,司马懿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沈娴的仕途走得极为平坦,没有免官,没有平迁,不需要考虑资历,就是一路不断地往上走,直到终点。
从继承益州牧的位置,到几次晋升将军的名号,再到最后直接当坐上三公之一的太尉,这是沈娴目前的仕途。别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上升,过个十几二十年的才能进入权利中心笑傲群臣;而沈娴则是跳着迁升,她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走完了别人一辈子的路,她甚至还不到三十岁。
除此之外沈娴的爵位也有问题,把整个郡作为封地封给一个侯的情况从未出现过,这根本不是侯的封法,而是王的封法。
司马懿有时会有一种“刘协急着把沈娴提起来推到所有人面前”的感觉。
短短的一瞬间司马懿想了很多,有个结论在他的脑海中呼之欲出,但他强行压下了那个想法。
沈娴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就算在走神,司马懿的反应也是很快的,他立即对沈娴躬身一拜:“在下河内司马懿,草字仲达,受袁公征辟而来,在张将军麾下做个薄曹从事。”
司马懿?沈娴微微一愣,皱着眉头问:“你今年多大?”
“下官……”司马懿没想到沈娴会问这个,他躲过了第一次的走神,没躲过这次,有些呆呆地说:“还未弱冠。”
沈娴看向孙策和郭嘉的眼神立即变得微妙起来,她慢腾腾地说:“……现在很流行支使小孩子们干活吗?”
孙策指了指骑在马上跟沈娴一同出来凑热闹的陆逊:“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司马懿一脸茫然:“大人的意思是……”
“没什么,”沈娴摇摇头,接收到了郭嘉给她打的一个手势。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了跟在司马懿身后的将近两千精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用只能让司马懿听到的声音轻轻问他:“张儁义派你来诈降?还是你自己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