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十六了,也留不了几年了。
这个不能想,只是想一想,老流氓就觉得心疼肚疼想拿枪子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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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用过晚饭,伍世青便回了书房。
过去怀瑾没来之前,伍世青是鲜少在家用晚饭的,毕竟作为新世界舞厅的老板,晚上八点,伍世青的一天才算是过了一半,怀瑾那天能晚上十点多在新世界的门口等到伍世青,真是老天帮忙,通常没到凌晨,伍世青是不会回家的。
而如今伍世青一个礼拜至少三四天要在家用晚饭。用过晚饭后,多数也就不出去,回了书房,伍世青听听收音机,找本书看看,也就睡着了。
是的,想让伍世青睡觉,就给他一本书,十分钟基本就能睡得打呼噜,这也是为什么伍世青一直尊重文化人,眼羡得要死,却依旧是个半文盲的主要原因。
其实伍世青自己也挺烦恼,这按时吃饭,早早睡觉的生活……最近好像都胖了,但要他如过去一般总在舞厅呆到凌晨才回,留怀瑾一个人在家里,他也觉得不好,何况中肯的说,最近总有人说,他的气色比过去好了许多,总归是好事。
而通常伍世青去了书房,怀瑾也就回房了,打打绒线衣,听听收音机,九点多钟,累了出来喝杯水,赶巧遇到齐英,水生和吴妈约了厨房的老何打麻将,结果老何一老乡来了,老何不打了,见着怀瑾,吴妈赶紧的招手,叫她来凑个角。
怀瑾原是不想应的,虽然她在伍公馆住了些日子,与三人也算是相熟了,但她总觉得吴妈神色间有些严厉之色,虽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叫小姐,但她总觉得吴妈应不是个好相与的,而齐英和水生是伍世青随身听差的,虽惯来嬉皮笑脸的,但在府里也是除了伍世青外说一不二的主,且府上其他的下人对二人恭敬之中总有些畏惧之意,由此可见二人也是极为厉害之人,不然不至如此。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当三个厉害人皆目光灼灼的往怀瑾望过去的时候,怀瑾难免心里一怂,便随了三人的意。
怀瑾回屋拿了钱,瘪着嘴在牌桌边坐下来,难免嘀咕:“我也不怎么会打牌,怕是要扫了你们的兴,这府上定是有比我会打的。”
岂料话音未落,便见一桌子除了她以外三个人皆笑了,齐英龇牙咬着一支香烟,一边洗着牌,一边笑骂道:“要的就是你不会打,我们才好赢钱,那些个穷鬼,口袋里没几毛钱,输一两块钱便哭爹喊娘的,滚蛋!”
要说自从怀瑾进了府,伍世青给添置各种衣物,胭脂水粉,以及日常用品,另外先是进府第二天便给了五百块,后来见怀瑾在家里不出门,伍世青寻思着是不是怕出门没钱花,又给了五百,怀瑾倒是推辞过,但伍世青理都懒得理她,给了钱扭头就走了,前几日府里发薪水,账房又给怀瑾支了五百块,,说是五爷吩咐了,往后每月给小姐五百块,是零花,另外又给了一张各种商店的明细,若是要什么又不愿意出门,只管打电话让人送,回头挂公账。
所以怀瑾虽然是一身落魄进的伍公馆,如今身上现钞便有一千五,外面普通的人家几十块钱一家三口能过一个月,说怀瑾是个富户不算过,也不怪齐英三人惦记着,这么大一只肥羊!既然自己不花,还不如给他们三个花。
而如今这算什么?我好心给你们凑角,你们却是处心积虑的想赢我的钱!
怀瑾瘪瘪嘴,瞪了笑得不像是个好人的齐英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她确实不出门,这钱对于她跟纸差不多,而她在伍公馆过得舒坦不舒坦,跟这三人待见不待见她也有关系,输点钱卖个好给他们,也没什么。
然而吴妈,齐英和水生话虽这么说,其实有一半也是在开玩笑,毕竟他们也是真的约了厨房的老何被爽约,也真的是凑巧看见怀瑾下楼,不是真的有预谋,然而不曾想随后这麻将打起来了,真的是怀瑾一个人一归三,打了三圈,一把不胡,还放了五六个炮。眼见着怀瑾面前的钱快速的越来越少,三人又难免开始担心,万一被伍世青知道了,说他们三人合伙欺负人,那可不好。
新的一把开始了后,吴妈,齐英和水生三个交换了个眼神,心领神会的决定大家齐心合力出个千,让怀瑾赢一把。
且不说吴妈,就说齐英和水生,当年那是跟着伍世青混过赌场的,两人联手想让人赢牌那也容易得很,何况怀瑾摸牌打牌,好的坏的,简直都写在脸上,操作起来更是毫无难度。
但也不能说怀瑾傻,中间齐英借喝水的故想偷看她的牌,便被她立马伸手挡住了,狠狠的白了一眼,道:“我都输这么多了,你还想偷看我的牌,你好意思?”
“说的什么话?!谁看你的牌,不看我也能赢你的钱,我至于?”齐英梗着脖子强行辩解。怀瑾也没什么切实的证据,听了齐英的话,也没能呛回去,只是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虽然她已经做好输钱的准备,也觉得输钱没什么,但就算是没彩头,谁一连十几把,一把都不赢,倒霉成这样,也会不高兴。
不过即便齐英没有看到牌,随后摸了又没两圈,吴妈漫不经心的丢了张七万,正拿着一个蜜饯往嘴里送的怀瑾两眼咕噜噜一转,有点不敢相信的放下蜜饯,又定睛看了看,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将牌一推,娇声喊道:“胡了!”
甚好甚好!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吴妈,齐英和水生总归不怕这小姑娘跑去伍世青那里告状了,让她赢一把,就算告状了,他们也有个交代,以他们三个的水平打爆一个小姑娘不是很正常么?而怀瑾总算赢了一把,虽然胡了个最小的,也高兴得眉飞色舞。
大家都高兴,牌桌上的气氛和谐了许多,难免的就要说些闲话了。
齐英:“今天咱们爷在英德遇到沈茹欣了。”
吴妈:“哎哟!这巧了!说上话了?”
水生:“面对面碰上了,不说话都不行。”
吴妈:“说什么了?”
齐英:“那能说什么?总不就是客气几句。”
吴妈:“那才女就没丁点儿脸红,咱们爷那么捧着她,她结婚前连声招呼都不打。”
齐英:“屁!书读得越多越不要脸。”
说到这里齐英一顿,摸牌的时候瞥了一眼边上的自家大小姐,可显然自家大小姐完全没有自己书读得很多的意识,完全没觉得齐英无心之下的话映射到她了,依旧一边歪头研究着自己的牌,一边吧唧吧唧咬着厨房里刚送过来的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水生也觉得怀瑾在,这样说不好,插了话说道:“别提些小姐不认识的人,听着无聊。”
这话一出,怀瑾好不容易挑了张牌丢出来,说:“你们叫我怀瑾就行。”
“小姐就是小姐,怎么能直接喊名字,让咱们爷听见了还得了。”吴妈捡了怀瑾丢的牌碰了一个,然后说:“我跟你说说这个沈茹欣,你就认识了。”
怀瑾虽然没用心听,但也差不多知道这个沈茹欣应该是跟伍世青有点儿不清不楚的男女之事,其实她对伍世青这个老流氓的情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吴妈兴致勃勃的要说,她也不好不听,也只得点头说好。
于是吴妈也就噼里啪啦两把牌的时候把伍世青当年怎么认识沈茹欣,又是怎么大张旗鼓的追人家,最后又怎么轰轰烈烈的成为全上海笑柄的事说了。
怀瑾一边儿漫不经心的听,一边儿时不时应个声表示自己很仔细的听着,直到吴妈说完了,问:“你怎么看?”
这话问得让怀瑾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她抬头却见齐英和水生也都看着他,都一本正经等着她说点儿什么的样子,于是怀瑾放下手里的桃子,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说:“挺好的,若是她真嫁给爷,我怕不是来两天就走了,也住不下来。”
说到这里,怀瑾忍不住话匣子,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老师是个多烦的差事,但凡做老师的,都爱使唤人,总归不管对错你就得按她的来,不按她的来她就不干,她才不管你是不是她学生,就是亲戚朋友,她也忍不住。我娘以前在家闲着实在没事了,就开了个善堂,给穷人施舍点儿吃的之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开了个小学堂,教人读书,那敢情好,不开学堂前我觉得我还活得像个人,学堂开起来后,简直一天到晚的对我挑三拣四,我哪里是她亲闺女,我连家里的长工都不如,她对我家长工都比我和气……”
说起自己那位已经过世的母亲,怀瑾难得的滔滔不绝,只是说着说着,若有所思停下来,微微皱眉,又想了想,有些迟疑道:“爷今天去英德?英德中学?他去那里做什么?”
却见一张牌桌上的三个人,望着她的眼神里皆是同情。一张牌桌上打了牌的,多少有些情谊了,何况这是多难得的好牌品,输了几百块,赢了一把最小的,就几毛钱,还笑呵呵的。
水生:“爷给学校捐钱了,给钱的是大爷,你去了就是他们的祖宗,当换个地方玩吧。”
齐英:“谁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揍他。”
吴妈:“乖,咱们爷就这么点儿念想,一辈子就想着上学堂读书,你就委屈委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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