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玘问道:“那阿姊你呢?你愿意吗?”
元满叹了口气,说道:“也没什么愿不愿意的,我觉得都行吧。”
其实从本意上来说,她是不想认什么义父义母的,但是,她是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想要认她为义女的,她和阿蛮姑姑长得非常的相像,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他们思念的寄托。
每次看到盛老太太眼里深藏的哀切,还有每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掩饰不住的欢喜,都让她忍不住的联想到前世的爷爷奶奶,也经常说她长得很像爸爸妈妈,每次说起的时候都含笑的看着她,但眼神空寂,仿佛像是透过她在寻找谁的影子。
所以她明知道他们为何会想认她为义女,却仍是狠不下心拒绝,尤其是盛老太太和盛澹都对她那么好。
她倒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才是真正得到好处的那个人……只是她在意阿耶和阿玘的看法。
元玘道:“阿姊没事的,你想认就认吧,反正我们才算是得了便宜的人。”他难得的开玩笑。
他这话算是开玩笑,但又不完全是在开玩笑。阳陵候府与靖远候府在盛京城可谓是顶级的权贵,许多人都趋之若鹜,若能得到这两家候府的庇护,必定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阿姊今年十三岁,过不了几年就得定亲出阁了,只是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能给阿姊说的人家也不会太好,在他看来,阿姊温柔貌美又很能干,倘若只是定个普通人家实在是太过委屈她了。而且等他除服去参加科举还需三年,以前他自诩还算是颇有文采,可是进入青松书院以后他才知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他对三年后的科举考试并无太大的信心,如果他一次考不上举人,他还能再等三年,可是阿姊却等不起。
如果有阳陵候府和靖远候府做后盾,想必能给阿姊找一门好亲事,以后她出嫁了也有底气在夫家立足。
至于他,男子汉大丈夫,功名就该自己挣,所以他就不必认义父义母了,况且他本身就只是顺带的……
元满还不知道自家弟弟已经想到这么长远去了,不过她听说他不愿意认,倒也没有勉强,她能理解他的想法。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元满就请人去通知阳陵候府和靖远候府,得知元玘不愿,他们也没什么异议,毕竟认义父义母之事的初衷就是为了元满,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必太过矫情。
认义父义母乃是大事,于是一家三口商议过后,决定三天后回桃花村祭拜王氏。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乘坐着租来的牛车,他们三人带着大包小包回桃花村了。
他们到了桃花村之后打算先回祖宅看一看,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他们都热情的打招呼,这些淳朴的村民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们许多,一点一滴全都记在他们的心中,不敢忘记。
到了路口,远远的就看见陈大娘在院门口晾衣服,看见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知怎么的,元满的鼻子忽然有些泛酸。
王氏就葬在桃花村村后的一座小山包上,元满给她上了几炷香,然后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在心中默默的说道:阿娘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耶和阿玘的,愿您在异世能够同满娘相逢。
元秀才对元满和元玘说道:“你们两个先去陈大娘那坐会儿吧,阿耶想和你们阿娘单独待一会儿。”
元满和元玘心情都有些低落,姐弟俩提着东西慢慢的走回去,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元满回头看了一眼,秋风萧瑟,草木枯败,元秀才独自一人弯腰拔着周围新长出来的坟草,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凄凉。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与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不像是他们的阿耶,反而更像是阿翁,元满忽然想起元玘对她说过的话,
“自从阿娘去了之后,阿耶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
元满深深的吐了口气,用手指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她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事情,以后只能好好的孝顺阿耶。
到了陈大娘家中,陈大娘一直拉住他们的手不放,擦着眼泪跟他们又念叨起了过去的事情,元满和元玘本来平复了的心情又变得低落了许多。
陈大娘的儿媳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阿娘,难得阿玘和满娘回来一趟,多值得高兴啊,您这怎么又哭起来了,我们今儿个要开开心心的才对。”
“对对对,今儿个我们不谈这些,说点开心的事情。”陈大娘擦干了眼泪,终于收住了说来就来的眼泪。
闲聊了几句家常之后,陈大娘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知道李地主家的事情吗?”
元满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段日子她的生活过得十分忙碌,以至于她快要把李金宝这个人物给忘了,他可是差点让元满娘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虽说阴错阳差的让她穿越到了这里,只是他犯的错却不是因此就能抵消的。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能因为后果不严重就该被轻易的原谅。
还有他那位吊三角眼的亲戚,居然敢陷害阿玘,她一定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元满正在心中思索该如何一报还一报的时候,就听到陈大娘幸灾乐祸的说道:“这次李地主家的香火真的是要断了。”
☆、第160901章
元满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连忙凑到陈大娘身边,问道:“什么断香火?怎么回事啊?”
陈大娘捂嘴笑道:“这李金宝啊,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些狐朋狗友,跟着他们染上了不少恶性,不仅输光了李地主的大半家产,还去楼里逛,听说啊,还得了那种脏病!”
本来这些话是不该说给未出阁的小娘子听的,但是由于是在乡下,没有那么多忌讳,再加上陈大娘又与元满非常相熟,所以说一说并没有大碍,但是再露骨一些的就不能说了。
倘若是一般的小娘子,听了这些话肯定会觉得羞臊,但元满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就算没有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这点程度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一听说李金宝自作孽得到了报应,她的眼睛一亮,十分的感兴趣,她对陈大娘说道:“大娘,您仔细跟我说说情况呗?”
虽然元满觉得刚刚听到的话只是小菜一碟,可是在元玘看来就已经是非常露骨的了,他涨红了脸,对元满喊道:“阿姊!”
元满无奈的扁扁嘴,好吧,老学究生气了。
不过想知道总是能找到机会的,趁着元玘出去走走的那一小会儿,她就赶紧对陈大娘说道:“快,您快和我说说。”
其实这事也就发生在不久前,李金宝和李地主婆娘家侄子,也就是他的表兄,元玘曾经的同窗吊三角眼,不知道从哪认识了一帮人,跟着他们整天吃喝玩乐,不知不觉中,吃喝嫖赌通通都沾上了。
这“赌”之一字,只要沾上了就很难摆脱,刚开始只是小赌怡情,可是后来越输越多,赌得也越来越大,有一次两人输得厉害,欠了赌场一大笔债,也不敢告诉家里,直到赌场的人追债追到家中他们家人才知道他们欠了一笔巨款,只把李地主气得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这医药费又花去不少呢。
经此一事之后,李金宝和吊三角眼有所收敛,不敢再去赌了,然而他们又喜欢上了逛楼子了。楼子里的红姑,哪个没几样手段,就算两人家中都有了好几房小妾,还是把他们勾得魂不守舍,在她们身上花的银子数不胜数。
最后,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染了不干不净的病。
李金宝和吊三角眼家里为了替他们治好这病,几乎是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为此李地主婆和娘家都闹翻了。李地主婆认为是吊三角眼带坏她家李金宝的,吵着要她嫂子赔银子,而她嫂子则觉得是因为李金宝,她家儿子才会变坏的,两姑嫂都认为是对方的错,争来吵去,最后两家就结成仇了。
然而当初和他们一起玩的那帮狐朋狗友却不知所踪了。
最后陈大娘总结道:“要我说啊,这两个人都有问题,半斤八两的,谁也别怨谁,要不是自己本身就品行不端,谁引诱都没用!”
听了陈大娘的话,元满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件事情……会是他做的吗?
她努力的忽视心中的异样,走到以前的元家祖宅外,心中一阵怅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记录着她这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其实华夏人都有一些故乡情结,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飞得多高,故乡就像是风筝那头的线,紧紧的牵绊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