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眼底凝着碎冰一般的寒光。他也想来看看,当初宋霖为何会应下这门亲!
此时陈府正院,管事去给陈夫人报信。
陈夫人已年过三十,长得腰圆胯宽。娘家是京外一县城的乡绅,家中田地甚多,家境十分富裕。陈家几代未中进士,眼看供读后辈无力,所以陈老太爷就给儿子娶了个能在银钱上支持他的。
听到报信,陈夫人直皱了眉头:“你说和与少爷定亲的宋姑娘来了?”
管事微微弯着腰,胖胖的脸上挤满笑回道:“是的,还是一身小厮的打扮来的,身边还有位姓徐的大人。是大理寺徐寺卿的弟弟。”
小厮打扮,那是什么装扮,怎么还有徐家的人跟着?
她出身一般,随着丈夫在朝中地位渐高,就变得十分注重仪容礼法,生怕有一点失礼就被人提起出身。听到初宁登门来,本就不太喜,宋家可才出了事。再听到奇怪的打扮,眉头就皱出个川字来。
她朝管事挥了挥手:“先让她等等,就说我这头正忙着,一会就过去。”
说罢,气定神闲地端了茶喝,转着眼珠子想事情。
本还想着能给儿子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回来,更有助仕途,结果宋阁老说倒就倒了!
当初她就不怎么同意,其实她也不想要个出身比自己高的儿媳妇,让她感觉到自卑和有压力。
宋家出事后,她问过夫君,说这门亲事暂不能退,即便要退,也不是现在。左右儿子也才十四,不着急,拖几年能拖得起。
就看现在那个宋姑娘上门来,是做什么?
找他们帮忙求情父亲的事,还是害怕他们退亲,上门探虚实?
她琢磨着,觉得是后者,还装成小厮上门,也怕丢人吧。未出阁的姑娘家打听婚亲,是够丢脸的!
想到这里,陈夫人眼底就有了几分不屑,又慢悠悠地抿一口茶。
这亲成不成另说,这也是个拿捏人的好机会。就让她先等着吧,等她摆足了长辈的下马威再说,若以后真成了,她婆婆的威严也立了。
初宁这时已经被请进了陈家花厅,下人上了茶点,胖管事来说一句夫人在忙,两位稍坐就不见了人影。
这种怠慢让徐砚直皱眉。
陈家说是新贵,结果这么上不得台面,那陈夫人居然要给小姑娘下马威,任何一个要点脸面的长辈都不会做为难小辈的事!
何况他一个官身的老爷也陪着来。
徐砚心里涌起恼意,心疼地看了一眼初宁。
小姑娘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应该是在紧张。
想到她自打父亲出事后的懂事与坚强,他恼怒更甚。
这好品性的女孩儿,陈家是瞎了眼!
不过他向来忍功极好,不动声色地喝茶,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等着就是,左右没脸的不会是他们。
初宁也明白自己被人怠慢,双手慢慢攥成拳头,她偷偷看了一眼徐砚,结果与他目光撞了个正。他朝她安抚一笑,无声的温柔。
她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把背挺得更加笔直。
就那么坐了有近一刻钟,陈夫人才姗姗来迟,捏着方绣帕,七分假腔调地笑着寒暄。
“实在抱歉,家中有事务绊住了,让两位等久了。”
初宁听到妇人的声音,缓缓站起身,朝她喊了一声‘夫人’。
陈夫人吊着眼角朝她看去,果然见她一身灰扑扑的打扮,眼底轻视更浓重:“哎哟,这是宋姑娘?穿成这样,都要认不出来了。”
其实两人就见过一面,初宁知道她在嫌弃自己,却是微微一笑:“怕给夫人带来不便,让陈大人也被跟着非议就不好了,所以才这样登门。”
陈夫人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是在骂他们宋家出事后就缩着,无情无义!
徐砚听到小姑娘被为难,握紧了茶杯,闻言后,骤然松开手,甚至还轻笑一声。
青年的笑声低低的,把内中嘲讽的意味发挥出十成,陈夫人连耳根都被臊红了。
可徐砚是官身,她再恼也不能失了仪态,暗咬牙强挤着笑又说:“我们家老爷不在,也没个人能陪徐大人的,正好不成器的小儿在家,我这就叫他过来见过大人。”
“不必了,怕是和小公子说不到一块儿,还是不影响小公子念书为好。”
徐砚轻描淡写拒绝。
他用得着一个小儿作陪吗,简直是降低他身份,这妇人,说话都没有脑子。
陈夫人这回连脸都涨红了,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人家已经入仕,她儿子连举人都没考上,哪有资格待客。
她嘴唇嚅嚅,险些要落荒而逃,只好把气撒初宁身上:“宋姑娘快坐,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跑来,肯定是重要事了,你坐下说。”
初宁闻言还真不客气坐下,连谢字也没给。
她讨厌这个陈夫人,字字讥讽,如同骂街的泼妇一样不堪。
整了下思路,初宁就缓缓道来:“今儿前来主要是想和夫人说两家的亲事......”
“哎哟......”陈夫人当即怪声怪气打断,终于让她捏到发作由头了,“宋大人出了事,宋家就没别的长辈了?怎么你一姑娘家来说,被传出去可多不好,而且这亲事也没什么说的。”
“当初定亲,是因为你险些从假山上摔下来,小儿伸手搭救,宋大人就定下了这门亲事。宋大人是个懂恩知报的,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这才成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