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白皙小臂上只有腕表显得突出。
饶束背对着他,默默用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的眼泪。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以一种近乎病态的速度,立刻恢复了正常。
“你刚刚干嘛靠得那么近?”她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转过身来,佯装抱怨,“我们女孩子花痴起来可是很恐怖的我跟你说!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都不能怪我的。”
张修略低了头,略歪了个角度,静静看了她几秒。
“有些人哭起来真像一棵竹笋。”他挑着长眉,脱口而出。
饶束乐了,“哇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竹笋啊?”
“谁说我知道?”他抽了另一张纸巾擦手,“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一说一个准啊?”
“因为我厉害。”
“……”这话原本出自她口,貌似不能反驳的样子。
两个人离开柜台去过安检时,饶束走在前面,张修走在后面。
其实“竹笋”这个词是突然跑进他脑海里来的,因为她流眼泪的模样,就像生命力旺盛的竹笋被人一层层地剥掉笋壳。
他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只找到“竹笋”这个词。
这是张修第一次看见饶束哭。古怪,无因可循。
而世事之所以无常,在于它从来不会在某件事发生之后帮你总结出某条规律,更不会善心大发地给你发出任何提示,它本身就是变化多端的,不够强大的人永远只能被它主导。
生活中所有的规律都要自己去总结,所有微小的苗头都要自己去留意。如此才能防患于未然。
还是2016年6月23日。
上午,广州白云机场。
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向来细心且敏感到变态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收藏起这样一件小事。
但不管他多么厉害多么强大多么细心,也料想不到,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会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哭,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在无边无尽的白天与黑夜,她哭着说:饶束是不可被饶恕的,张修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呀。
而他只能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没什么不可以的,所有人都必须…饶恕我的饶束。
……
谁能完完整整地预见我们那些还未到来的人生呢?
谁都不能。
他也不能。
我们遇劫,我们受劫。
我们在劫难里走完这一生。
甘之如饴。
2
飞机上。
张修补眠,饶束看书。
七月份就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周了,她多多少少也要复习一下才能保证不挂科。
金融专业,她不讨厌,但也说不上热爱。从入学到现在,关于学习,饶束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可有可无,随着大流往前走。
有时候明显已经感觉到自己麻木得不行了,但依然能被考试制度推着继续下去。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伟大之处吧,也是悲哀之处。
“错了。”
“我的妈!”饶束惊悚地转头,旁边座位里的人果然醒了,正垂着眼眸在看她摊开的课本。
饶束轻轻呼气,“你怎么总是突然出声呢!很吓人的好不好?”
“你是我见过最不经吓的人。”他说。
“那你是我见过最爱吓人的人。”她回嘴。
张修抬眸看她,“也不见得。”
“什么不见得?”
“我没兴趣吓其他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饶束眨眨眼,笑着反问:“只有兴趣来吓我是吧?”
“只有兴趣去吓不经吓的人。”
“……”她愣了一会,“哦!”
所以绕来绕去还是在说她不经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