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t裇,休闲衬衣,九分长裤,白色板鞋,白色棒球帽。
一副耳机,一部手机,一个皮夹,偶尔拿一杯冷饮。
他的身影穿梭在大小美术馆,时常定格在某些画作面前。
安静凝眸,安静走开。
表情无澜,姿态闲适。
他看起来就像个逃课跑来参观美术馆的少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一遍一遍地杀死曾经那个夹着画笔专心涂抹的男孩。
面对越是热爱却又不能再拥有的东西,我就越是要告诉世界我可以做到永不留恋。
一幅一幅欣赏完毕,我只是个无名过客。
想要看我心碎么?
想要看我发疯么?
想踩断我所有的肋骨?
想毁掉我全部的骄傲?
而我向着山巅,备好巨石,不断攀爬,你猜猜我要干什么?
我从来不会竖中指,我擅长挑着眉说抱歉。
抱歉啊,要送你们去死了。
——站在山巅投下巨石之前,我会把这句话一并送给半山腰的你们。我保证。
至于山脚下那些无辜的人们,大概就是上帝给我提出的终极拷问。
我还没想好该对无辜之人说些什么。
也许只有沉默,也许还会附送我的自我毁灭。
也许无济于事,也许会在撕裂之后变得冷漠。
时日到了再说。
5
昨晚埃翁来电,他接了,两人都可有可无地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宛如走亲子流程一般。
处于张修世界里的半山腰的那些人,其中有埃翁和诺拉,他的父母亲。
一个人如何称呼另一个人,并不完全取决于双方的血缘关系。
比如他称呼埃翁为父亲,称呼诺拉为母亲,对莎娜和鲁森却总是只喊名字,尽管他跟他们四个人都毫无血缘关系。
四五岁的时候,威文唯一练习过的称呼,是‘母亲’。
mor.mother. matь.
挪威语,英语,俄语。他都准备好了,诺拉喜欢哪种语言的称呼,他就使用哪种语言喊她。
虽然当时他还不会说俄语,但只说出一个名词还是能做到的。
但很讽刺,这唯一一个被他刻意练习过的称呼,后来却是他喊得最少的称呼。
甚至,到了现在,他跟诺拉之间连称呼都省去了。
彼此见面都只堆砌面具,谁也撕不下谁的,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面具之下到底有着怎样的神情。
过完这个学期,再过完一个中国的暑假,很快就到九月了。
张修走出美术馆,塞上耳机,戴上棒球帽,略垂着眼眸走路。
九月对他来说本来就是猛虎,而今年的九月更是…注定残忍得令他想呕吐。
因为莎娜说,今年埃翁要为诺拉办一个整数岁的生辰宴会。跟以往不同,那不会只是个家宴。
他可以不参加家宴,但还不可以不参加公开性的生辰宴。
诺拉出生于九月。
鲁森也出生于九月。
而威文死在九月。
今年的挪威九月,还会反常到下雪吗?
6
下午,张修回到酒店时,前台已经帮他签收了国际快递,许易钦的工作室那边寄来的。
他拿着快递进电梯,突然觉得,像,即将要穿上高级定制的战衣一样。有点好笑。
晚上出门前,他站在全身镜前,用指尖轻拨自己额前的碎发,不知怎么的,忽然笑得不能自已。
他始终理解不了许易钦的这个诡异行为,专门从美国寄一套衣服给他,让他在出席车展的时候务必穿上。
这他妈也不是手工金线缝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