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北京酒店,与你住在一起的人难道是鬼?”他语调随意地反问。
饶束理所当然道:“酒店跟家里总归是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
“酒店就只是一个供人过夜的地方啊。但是家的话……”她思索着,紧皱着眉。
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说辞。
“家,”张修抬头,看她,“怎么?”
饶束还是皱眉,“家应该,不止是一个仅仅供人落脚的地方吧……”
她不太确定。她低头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尽量不让人看出来她在发呆。
“酒店和家的本质都是一种让人获得安全感的睡眠的地方。”张修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也许吧。”饶束笑了笑,有点恍然。
3
那么多客房,她全都不要,偏偏挑中了与他卧室正对面的那一间。
“就这里了!”饶束双手叉腰,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随便。”张修并没有多理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尔后拿出几个遥控器,扔到她的卧室,说:“空调遥控器。”
饶束“哦”了一声,“那也用不着几个吧。”
“因为我不想让它们堆在我卧室里。”他每次都感到郁闷,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遥控器,全堆在他的卧室,却没有一个是与他卧室里的空调匹配的。
“我们,”饶束清了清嗓子,“今晚,是不是要签合同啊?”
他“嗯”了一声,走出她的卧室。
走到门口,他又转身问:“你真的没有别的行李了?”
“行李?”饶束眨眨眼,“没啦。”
张修干脆倚着门框,问出他思考了一路都没思考出来的问题:“‘钟友’是什么物种?”
饶束差点喷了出来,“啥??!”
“我自认为当时没有听错。”他双手插兜,换了个方式问:“‘钟友’,代表什么?”
她目光游移,“就,一种,嗯,充当我们生活中的闹钟的人。”
张修蹙起眉尖,“闹钟?”
“嗯……”饶束眼珠四转,试图找到一个最中性化的形容,“就是相当于一个闹钟啊,每天在特定的时间点,提醒你应该做什么啦,这样子的。”
他垂下眼眸,点点头,“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你,”她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你真是这么觉得?挺有意思?”
张修轻“嗯”着点了点下巴,“至少我此前从未听过这么一种称谓。”
“哦。”干巴巴的一声,饶束小声:“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这种朋友类型挺有意思的呢。”
他又“嗯”了一声,“我刚想补充这一点。”
“哈?”她的双眼立刻变得亮晶晶,“真的啊?”
张修与她平静对视几秒。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他略带笑意地问,“我还没体验过所谓的‘钟友’。”
“什么?!”饶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我们?做一对钟友?”
他直起身,转身往卧室门外走,随口说:“今晚对一下各自的时间表。”
他走出了她的卧室,门口空无一人。
饶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突然用双手拍自己的脸颊。
他……知不知道,‘钟友’的真正含义,是,两个无法做正常人的人,从今往后要成为朋友。
4
距离上一次跟爸爸讲电话,已经快半个月了。
上次,饶束差点忘了父亲节,当天十一点多才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爸爸打过来的,她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父女俩的对话模式一如既往地令双方无语,仿佛只有硬着头皮才能说下去一般,稀松,表面,浅短。但都在努力延长对话时间。
最后饶束说:“今天是父亲节呀!祝你节日快乐喔!”
电话另一端,她爸爸明显很开心,但又有点别扭,随便嗯嗯呃呃几句,很快就挂了电话。
饶束觉得好好笑,原来大人们也会害羞的吗?
她以前一直以为,大人们从来不会害羞,大人们总是用成熟又稳重的面孔教导小孩子。
饶束跟爸爸的感情,是在高三那年建立起来的,也许蓄存良久,但偏偏就是要等到某一个诛心的夜晚,突然爆发,然后她才意识到爸爸这个人有多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