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堂·
惩戒堂的隔间一如既往的狭小拥挤,配上昏黄闪烁的烛光,给人心理上更大的压迫感。
不仅如此,这堂内尤为寂静。
起先,朝婉清听着妖兽的怒吼时,还会瑟瑟发抖。
除去不适之外,更多的是对曾经坠落下苍破深渊的恐慌。
在听见朝婉清闹着要调换牢房的消息后,正累得心忙意乱丁芷兰扯起嘴角:“嫌吵?那好,就给她换到里面去。”
好巧不巧,最里面那间牢房,正是曾经的盛鸣瑶呆过的地方。
“甲”字号房,名为锢风,这还是曾经常云给惩戒堂细细划分重建时,玄宁顺手提的名字。
兜兜转转,竟是让他的徒弟成了此间常客。
莫大的讽刺。
丁芷兰心知不能做得太过,更何况,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她真的瞧不起朝婉清娇娇弱弱的做派,也厌恶她总是倚靠旁人来换取利益的作法,丁芷兰也还不屑在这种时候,用卑劣的手段整治。
她丁芷兰好歹也是曾经的落星仙尊广任的弟子,还不至于如此无耻。
真要比较,就该如同盛鸣瑶那个孩子一样,站在擂台场上,光明正大地都上一场。
丁芷兰先是想起过去那个会跟在她身后打下手的小姑娘,又掠过了她论道时的疏狂不羁……最后落在了万道会武时,盛鸣瑶带着从容笑意,不卑不亢的模样。
初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玄宁这两个徒弟未免差得太多。
不其然间,丁芷兰到是与常云想到了同一件事。
上一次,为了保住盛鸣瑶,玄宁不惜下跪……这一次,为了朝婉清,玄宁是否会做出更大的牺牲?
丁芷兰一面在心中腹诽,一面将自己与徒弟记载、整理的卷宗递给了玄宁。
“……剩下的那个,毕竟是你的亲传弟子,我与你同去吧。”
丁芷兰走在玄宁身侧,略提了将朝婉清调换至此的缘故,见玄宁颔首,并未对此有一丝不满,反而腾起了一丝好笑。
曾经为了朝婉清,玄宁将盛鸣瑶那孩子折腾成那副模样,眼下反倒像是两人地位翻转。
‘世事难料’这四个字,还真是意味深长。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沿着那条昏黄幽暗的索道,一路来到了关押着朝婉清的隔间。
不比曾经在这扇门前的徘徊犹豫,这一次,玄宁冷着脸,直接将门推开。
屋内的朝婉清状态还不错。
她到底曾是玄宁真人最宠爱的弟子,有这层关系在,看押她的弟子,也不会对朝婉清多做为难。
不过朝婉清虽然没有入魔的征兆,关押她的弟子仍不敢大意,将她的手腕、脚腕以特制铁链束缚。
般若仙府——或者说,整个修仙界都对‘入魔’二字讳莫如深,朝婉清此番遭遇,也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在玄宁靠近时,原本垂着头的朝婉清忽然将头抬起,见面前是玄宁,顿时眼眶一红:“师父,你终于来了。”
言罢,朝婉清的目光顺势落在了丁芷兰身上,她浑身一颤,活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整个人往后瑟缩,碍于铁链限制又无法移动,只能带着哭声,期期艾艾地转向了玄宁。
丁芷兰几乎要被朝婉清气笑了。
这番做派又是给谁看呢?
闹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她朝婉清自找的?
无论是逞强,将不知底细的外门弟子偷偷摸摸带入门派,还是将厉成荫那半妖收在身侧,又或是不勤加休息,被盛鸣瑶于万道会武当众打脸——
一桩一件,不都是朝婉清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吗?
年少之时,丁芷兰也曾有一位爱哭的好友,不过那条蠢鱼哭归哭,一边‘嘤嘤嘤’,一边就能把不怀好意之人用大刀尽数拍飞。
丁芷兰至今还能记得那个企图非礼她的伪君子,被红着眼眶的鱼令莺直接冲过来,劈头盖脸用大刀一顿乱拍。
最后,对方还没叫苦,鱼令莺反倒哭了起来,模样凄惨至极,顿时又收割了一波同情。
想起当时的情形,以及本想出手英雄救美的冲和子呆愣的模样,丁芷兰的嘴角就爬上了一丝笑意。
转瞬即逝,却分外鲜活真实。
正如曾经那些绚烂美好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感情。
过去的那些记忆被丁芷兰放于回忆之中珍藏,她不总将这些过往回忆,但每每想起,都不愿放下。
玄宁余光瞥见丁芷兰的神色,也不多问,又转向了仍在流泪的朝婉清。
“……师父,我和魔界之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我只是无辜被牵连,师父,你快让掌门把我放出去。”
玄宁并未做声,他垂下眼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朝婉清身上,巨大的威压竟让她骇得一时不敢出声。
“师父……师父……”朝婉清嗫嚅着嘴唇,低下头,慌乱地避开了玄宁的目光,口中却仍不认错,“婉清没有错……你快去求求掌门,放婉清出去。”
往日清丽无双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揪着玄宁的衣摆,怎么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