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甄倚云略提起精神,悄悄指了在座的闺秀们给甄停云见过,轻声提点她:“大表姐已是出嫁,今儿没来……这是二表姐,这是三表妹,这是四表妹。还有燕王府的小郡主,忠顺侯府的二姑娘………”

正说话时,亭中的人也见着了甄倚云和甄停云。

她们往日里也多是与甄倚云玩惯了的,这时候见着甄倚云领着妹妹过来,自然也都是笑,坐在正中的一个姑娘还抬手与她们招了招。

甄停云抬眼一看,就知道这个和她们招手的姑娘正是今日的主角寿星;裴明珠。

裴明珠生得颇似裴大太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面颊丰盈白嫩,恰似雪腮凝新荔,修眉细眼,模样可亲。加之她本人活泼爱笑,说起话来便如玉珠落盘,脆嫩嫩的,实是讨喜。

因着今日乃是裴明珠的生辰,少不得精心打扮一番,身上穿着件缃色的袄子,外罩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下着杏红色长裙,头挽云髻,簪一支金累丝嵌红宝步摇,耳边一对明月珰,脖上戴着个明晃晃的赤金盘螭璎珞项圈,就连脚上的绣鞋上都有两颗莲子大的珍珠。

锦绣华彩,珠光宝气,确是称得上耀目。

只是,哪怕裴明珠这般装扮却也比不得坐在她身侧的年轻姑娘。

这位姑娘年纪比裴明珠稍长,绿鬓如云,雪肤玉骨,明艳照人。尤其是她衣着华美,虽不以气势凌人却也别有一番尊贵气度,远远望之便如艳压群芳的牡丹,自是更胜过裴明珠,也胜过了在座的其他姑娘。只是,这姑娘虽生得美貌,眉宇间难免透出几分自矜和倨傲来,貌若冰雪,显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正是甄倚云先时所提到的燕王府小郡主——若说此回宴上的寿星乃是裴三姑娘裴明珠,那么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却非燕王府的小郡主莫属。

孝宗皇帝统共四子二女,活到最后的却只有三子一女。故而,先帝也只燕王和肃王两个兄弟,偏肃王远在边境,至今未婚无嗣,倒是燕王炼丹修道之余还抽空与燕王妃生下了一儿一女。先帝膝下也只一个独子,虽不大看得上燕王这个兄长,待这一对儿侄子侄女却都是极好的。尤其是燕王府这位郡主,说起来也是皇家这一辈的独生女,先帝与郑后都是爱惜她,甚至还起意过要赐公主之位。据说是燕王妃谦逊,亲自带着女儿入宫请辞,这才罢了。

只是,这位郡主虽无公主之名,比之公主也差不了许多,自是有其倨傲冷淡的底气。

甄停云只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也不敢多看多说,只在心里暗暗吐槽:总觉着这位小郡主和元晦有那么一点点的像,尤其是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难道说,长得好看的人真就都差不多?

思绪起伏间,甄倚云和甄停云两人已是自石桥而过,入了枕芳阁里。

裴明珠从位置上起身,亲自迎了上来,歪头打量着她们,面上含笑,语声尤其清脆:“倚云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正说呢,你今儿可算是来晚了,必得罚酒才是!”说着,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目光便落在了甄停云面上,笑着来拉甄停云的手,姿态自然且亲昵,“这位是停云妹妹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祖母还有我娘她们口上心上没一日不念你的,我今儿可算是见着你了。”

说起来,裴明珠和甄停云同岁,只是她是一月的生日,甄停云是四月的生日,差了三个月。所以,她自然可以托大叫了甄停云一声妹妹。

裴明珠名为明珠,可算是真正的裴家明珠——她祖父是户部尚书,内阁相辅;她母亲是忠顺侯府的嫡女;父亲才过而立便已是刑部郎中,前途无量;她哥哥裴如松则是裴家下一辈里最出众的儿郎,如今才十七便已中了举人,才名远扬,只等明年春闱折桂…………

若说小郡主是甄停云眼下高攀不起的人,那么裴明珠这个三表姐就是甄倚云眼下得罪不起的。

所以,裴明珠此时开口示好,甄停云自然也要跟着亲热一二。待得与裴明珠说过话,她方才上去与其他闺秀见礼,互通姓名,一一的打了招呼。

因有甄倚云先前介绍,甄停云又是个稳得住的,倒没有什么差错。

其实,在场这些人既能够来参加裴明珠的生辰宴,自然也是知道些裴家或是甄家的情况,当然也听说过一些甄停云的事情,对于甄家这个才从乡下接来的小女儿颇是好奇。如今一见,这些人面上虽是不显,心里却也暗暗吃了一惊:这姑娘竟是没有早前想象里的村姑模样,反是生得肌肤胜雪,面如芙蓉,柳眉樱唇,端得是灵秀明丽。

如果说甄倚云清丽脱俗,纤巧袅娜一如枝头初绽的玉兰,惹人怜惜;那么这位甄二姑娘则是鲜灵妍丽,如三月里落在花枝上的第一缕春·光,照得人眼前一亮,平添许多欢喜。

人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可世人看人,第一眼多是外貌。这些千金闺秀先看甄停云的面容,再看她行止谈吐,心里那些怀疑轻蔑不觉也去了些,反倒十分亲切的转口问起甄倚云这位妹妹的情况来。

诸人彼此见过,甄倚云和甄停云方才跟着落座。

当着这些人的面,甄倚云自是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开口替甄停云解释起来:“当初家父外放,祖母故土难离,我家人也只得留了二妹妹在祖母身边尽孝,直到如今方才一家团聚……”

虽说,当初裴氏留下甄停云也有诸多缘故,可如今甄家上下却是统一口径,只说是留甄停云在祖母身边尽孝,于家里也能少些麻烦,于甄停云来说也能得个贤孝名声,都是有益无害。

众人虽知里头必有许多事可也没有当面揭短的道理,不过说一句:“往日里也常听你说起,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甄倚云笑着拉了甄停云的手,有意无意的将裴老夫人给的玉镯子给露了出来,状若炫耀:“我这妹妹最是个讨人喜欢的——这镯子往日里我也与外祖母讨过,外祖母只不依,今儿一见着二妹妹,喜欢的跟什么似的,立时便给了。”

因着甄停云手腕纤细玉白,皓腕凝霜雪,这么一个玉镯子套在上面,其色浓翠透碧,莹润晶莹,恰与她腕上的雪色互衬,实是晃眼,惹人侧目。

裴家三个姑娘看着玉镯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那镯子确是裴老夫人的爱物,她们做孙女的也不是没讨过,没成想最后却便宜了甄停云这么个乡下来的丫头!虽算不得大事,终究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痛快,仿佛是被个乡下丫头比下去了似的。偏她们也算是主人家,总不好作出小气模样,还得跟着笑,跟着高兴……真是越想越气。

眼见着拉够了仇恨,甄倚云也见好就收,笑着转开话题:“对了,今儿玩什么呢?”

裴明珠眨巴下眼睛,打趣道:“你都没来,哪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说一说你的事——下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到时可得记得给我们帖子。”

“自然,只要你们不嫌,我都是要请的。”甄倚云与这些闺秀们都是认得的,说起话来也是熟稔的很,只有对着小郡主时方才稍稍郑重些,端正了神色,诚恳道,“若郡主肯来,吾家蓬荜生辉,上下皆不胜荣幸。”

小郡主闻言,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语声矜持:“嗯,我倒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时间。”

众人也多是十分捧场,跟着笑了笑。

裴明珠跟着抚掌,又道:“如今人齐了,且叫人端了酒来,咱们一齐行酒令……”

话声未落,甄倚云又插了一句:“要不还是换个吧,我二妹妹才从乡下来,如今也就是在家里略读了几本书,怕是不大通这个。”

裴明珠怔了下,下意识的去看甄停云。众人也都转目去看甄停云,目光颇有意味。

若是换个脸皮薄的被这么多人这般看着只怕都要觉着脸红。

甄停云却神色不变,只心里冷笑:甄倚云真是没吃够亏的!

不过,甄停云于诗词一道确实是没什么天分,她想了想便转口提议道:“今日是三表姐的生辰,很该乐一乐才是。不若叫人折一枝花来,令丫头击鼓传花,只看花落谁家。那拿着花的必得说个笑话,好博大家一笑。便叫三表姐与小郡主作裁,若是说得不好笑,就罚一杯酒。”

“这主意倒是不错。”裴明珠很快便点了头,转目又去看小郡主,询问对方的意思。

小郡主微微颔首。

于是,裴明珠便命人折了一支花来,自己拿在手里,又叫人抬了个屏风来,丫头在后击鼓。

一时鼓声起来,从裴明珠起往下传递花枝。也不知是不是巧了,鼓声停时,那花正好落在甄停云手上。

众人各自传递眼神,都等着甄停云的笑话。

甄停云也不推辞,略思量便道:“我这正好有个笑话,就博大家一笑。”

说着,甄停云略作思量,便开口道:“话说有一户人家,家里两个姐妹……”

众人听她如此说,不由都笑,目光在甄倚云和甄停云两人身上转了一转——甄家可不就是两姐妹吗?

只甄倚云心下暗恼,担心甄停云借机要说自己的坏话,悄悄拿眼看人。

甄停云只当不知,接着往下道:“……有一天,妹妹出了个谜题给姐姐‘有个人她既不是我的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偏却是我爹娘的孩子。你猜,她是谁?’。做姐姐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只得摇头。妹妹便笑着说她‘姐姐你好傻啊,这人不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