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自明:“……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又会编谎又会掷骰子的?”
杨琼华没理他这废话,先是掂了掂手里的骰子,然后伸手一丢,落在地上,正好掷出了一个四点。
然后便轮着荣自明了。
在杨琼华威逼的目光下,荣自明只得俯身去捡那骰子,嘴里则是念念有词:“裴大哥在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现在只剩我就都原形毕露了……”
杨琼华听他这碎碎念,不由冷笑了一声,抬高下颔,轻飘飘的瞥他一眼,轻蔑且不屑:“你有什么资格和裴大哥比——你有人家的风姿特秀吗?你能写出他那样好的诗词文章吗?”
因着杨琼华生得娇小甜美,此时抬高下巴看人,不仅没能表现出居高临下的轻蔑,反倒像是小孩学大人模样,更添几分可爱,惹人发笑。
“你别以为你偷偷踮脚尖我看不见啊。”荣自明一面嘲笑一面丢骰子,嘴里哼哼着,“你这样表里不一的,裴大哥肯定是不会喜欢的……啊!我是六点!哈哈哈,你去吧!”
杨琼华咬紧牙关,握着拳头瞪着荣自明,好险才没冲过去揍人。
荣自明看着她那没包子大的拳头,不知怎的也有些怕了,小声逼逼:“是你说的,谁掷出来的点数小,谁去。”
杨琼华只得在心里痛骂了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然后气呼呼的收起骰子,抬步往适才看见甄停云的方向走去。毕竟不是毫无方向的乱找,杨琼华心里有了大概方位,走动着找人,倒是很快便找到了正急着找人的甄停云。
当然,还有站在甄停云身边,正抬手扶着她走动的傅长熹。
杨琼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去看傅长熹,上前与甄停云笑了笑,唤了一声:“停云。”
甄停云此时见着她,自是松了一口气,十分欢喜,连忙道:“我正要找你们呢。你们不是去买河灯,怎么一转头就不见了?”
顿了顿,想起提前离开的燕王世子,甄停云额外多解释了一句,“摄政王有事要寻世子商量,派人找了他过去,所以他就先走了。”
杨琼华何其聪慧,一听她这话,立时便明白过来了:摄政王本人还在这里呢,结果甄停云说这话的时候全没看对方一眼,显然是不知对方身份;而摄政王人在这里却特意派人把燕王世子给请走了……要么,是摄政王不想有人在甄停云跟前泄露自己身份;要么,就是摄政王觉得世子在跟前碍眼,想法子把他支开了——无论是哪个理由,她肯定是不能戳破摄政王的话的。
想到这里,杨琼华额头上都要渗出冷汗来了,但她也只当不知摄政王的身份,笑着与甄停云说着话:“那还真是巧了!荣世子他也有事,所以裴大哥便先陪他回去了,他们走时,特特让我过来与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她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尽量用平和语气转口问起甄停云:“那,这位是?”虽然不敢多看,可不问又不行,只能随便问一句先糊弄着了。
甄停云听着这话,又觉得脸上有些烫,下意识的看了傅长熹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介绍道:“这是我先生,姓元名晦。”
杨琼华行了一礼:“元先生。”心里简直想抓着甄停云这傻姑娘的肩膀摇她一摇了——傻子,你难道不知道摄政王他字元晦吗?
然而,甄停云这乡下来的傻姑娘还真不知道,她还傻傻的把杨琼华介绍给了傅长熹:“这是杨琼华,我与她是考女学时认识的,如今还是一个班,一起进学。”
傅长熹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凝目看着杨琼华,忽而问道:“你姓杨?九门提督杨怀康和你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杨琼华恭谨应声。
傅长熹微微颔首,多看了她一眼:九门提督是个非常关键的位置,先帝当年越过郑家将这位置给了杨怀康,显是想要给自己的独子多留一份保障,由此也可看出先帝对杨怀康信重。
所以,傅长熹多看了一眼,额外多说了一句:“你与你父亲,并不十分相似。”
杨琼华:“……是啊。”
她爹身长八尺,体魄强壮,当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铁血大汉。可她做女儿的却是生来娇小,骑个马都要颤巍巍的,下马就要腿软。有时候,人家都说她不像是杨家的姑娘,所以摄政王能看她一眼便猜出她爹身份,真的是眼力非凡,非常厉害了。
事实上,傅长熹这句话指的并不仅是长相。不过他也没有多说的意思,看了看天色与左右,便温声与甄停云道:“既然他们也都回去了,如今时候不早,你脚上还有伤,不好多动弹,我先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点点头,又看杨琼华。
杨琼华便主动道:“也好,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既然这头有你先生在,我自是不必担心了。那,我先走了?”
甄停云点了点头,因有杨琼华、裴如松这些人事的打岔,她反到是忘了询问傅长熹身份的事情,只是与对方说了自己如今所住的位置,两人一道往回走。
只是,走到一半,紧接着便看见天边一角绽开一朵烟火,大半的天空都被映成了彤红色。
一时间,人群中窸窸窣窣的人声也都被压了下去,众人皆是仰头看天,万籁俱寂,四宇宁静。
甄停云也被这气氛感染,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的烟火。
过了一会儿,便有许多人反应过来,快步往烟火的方向挤,还能听见许多人正笑着招呼亲友:“快看,有人放烟火了……我们过去看看!”
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只挤的甄停云险些便要摔倒。
傅长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她往边上拉了拉,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挤挤攘攘的,你别又摔倒了。”顿了顿,他又安慰甄停云,“你要喜欢,下回我再叫人放给你看——单单给你一个。”
甄停云却只定定的看着天上的烟火,眼睛亮亮的。
烟火一团又一团的展开,照亮了一角的天空。夜空在这一瞬竟也是明亮若白日,照亮了半边的湖泊。
甄停云仰头望天,雪白的双颊似也被那火光照得透亮。只见她明眸含光,像是孩童第一次见着喜欢的东西,不由道:“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
傅长熹见着她这般神情,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口里道:“你这样一瘸一拐的,怕是挤不过去。要不……”
要不我背你过去的。
这话还未出口,傅长熹已醒过神来——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他们这般的关系,如今因着甄停云脚上有伤帮着扶一把已是有些过了,若是再进一步,只怕就有些逾越唐突了。
所以,傅长熹反应极快的转了口,“要不,我们去湖边寻一艘小船来,乘舟走水路过去。”
这倒是好主意,不过甄停云还是要说:“我听说今天湖上游人极多,现在还有小船吗?”
傅长熹神色不变,语气笃定:“放心,一定会有的。”
当然,傅长熹内心真实想法则是:之前唐贺送他过来,给他准备更换的衣袍,结果却忘了给他准备银钱,害得他连买灯的钱都要拿甄停云的,他已是打算好了回去就赏唐贺十板子。这要是连游湖的小船都没准备,呵呵,回去就给他凑个整数,赏他二十板子——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痛得起不来床。
然而,甄停云此时还要再傅长熹的伤口上戳一下:“那,我先把租船的钱给先生您?……十两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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