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2)

甄停云在边上表示:“假的!前几年就有人在女学里生火烤螃蟹,烤的还挺香,因为那螃蟹香还引了好几个先生过去,直接就给没收了,还被罚抄了一个月的书……”

这事情,还是杨琼华以前与她说过的呢——她是怕甄停云前段时间在学里馋螃蟹,一时没忍住做了错事。

杜青青这才发现自己被杨琼华糊弄了,气得要去打人。

杨琼华连忙要躲。

甄停云就站在她们两人正中,堪称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得伸手劝架。

也就是此时,忽然听到细细的笑声和说话声。

甄停云转头去看,却见教舍另一头,几个姑娘正聚在一起说话。仿佛是注意到了甄停云的目光,其中一个姑娘微侧过头来,正好便与甄停云对上了。

那姑娘先是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乌溜溜的眸子一转儿,声音稍稍的抬高了些,有意无意的道:“……我要是她,羞也羞死了,哪里还有脸来女学,来教室上课?哪里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和人说笑?”

说着,那姑娘故意大叹气,仿佛自惭形秽,叹息道:“唉,怪道我娘总说我不成器,我就是比不得人家这样唾面自干的好本事!好脸皮!”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亲姐姐都这样了……还退学回老家了,怎么她还和没事人一样?”其中一个面颊微丰的姑娘接了话,掩唇一笑,模样十分好奇,“哎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

“快别说了!可别在学里说这些个肮脏事!”其中一个高个姑娘似乎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这些若有所指的话。

说话间,那高个姑娘扫了甄停云一眼,很快就蹙着眉头撇开头。

她那模样就像是在自己漂亮的裙裾上看见了只肮脏的臭虫,哪怕恶心欲呕,还是得先拿东西将那臭虫给拂开,实在是又嫌恶又恶心,脸上冷冰冰的,声调都是像是冷硬的冰渣子:“这种不知羞耻的人,你们就算凑到她耳朵边说,她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第107章 告黑状小能手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吧,要是被先生听见就不好了。”

这毕竟是教室,接下来又是最讲规矩、最严苛的礼仪课,那最开始扬声说话的姑娘心里多少有些顾忌,还是温声细语的那个心气最高的冷面姑娘劝了回去。

等众人各归各位,那姑娘还下意识的看了甄停云一眼,然后才扬起天鹅般纤长的脖颈,抬着下巴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姑娘姓吴名悦,乃是吴国公府三房的嫡出小姐,祖母寿安太长公主便是孝宗皇帝的胞妹。

记得摄政王傅长熹回京那会儿,京中宗室热闹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几位太长公主以及惠国大长公主,一个个的都排着队先给傅长熹介绍姑娘,都劝他早些成婚,哪怕只是立个侧妃也好,至少也要留个子嗣。寿安太长公主就是里头对此比较热络的,连带着吴国公府也因此出了些风头,颇是招眼。

吴悦这个出身,旁人瞧着倒也是公府嫡出小姐,还真是金尊玉贵。可自家知道自家事,吴悦自己心里门清儿:吴国公府朝中渐渐无人,家中同辈子弟也无一个成器的,也就寿安太长公主这么老祖宗能依靠。可寿安太长公主都这个年纪了,哪怕吃好喝好,保养得益,又能活几年呢?偏偏,吴国公府又不能就这么没落下去,越虚越要摆架子,于是一家子上下只管拿出当年的煊赫架势,照旧按着以往的排场与故旧往来,渐渐的也都快把自己家底耗干了,如今不过剩下了个空架子。

正因如此,寿安太长公主更是致力于在自己咽气前给家里一堆不成器的子孙寻个靠山,这才费心费力的想给傅长熹这个侄子送孙女。

吴悦还记得摄政王才回京那会儿,自己借着午睡,躲在母亲屏风后偷听到的那几句话——

“公主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咱们家姑娘出了门,见着摄政王还得叫一声表叔呢,哪里能结亲?”

“我的太太啊,老奴斗胆说一句:您这就想岔了——外头人人都说规矩,可这皇家就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太长公主如此,只怕摄政王也是如此。更何况,太长公主想必也没敢想那王妃的位置——若选王妃,只怕还轮不着咱们家,连长房那几位姑娘也没资格呢。太长公主不过是想谋个侧妃,要不怎么就专从二房、三房还有四房挑人,就是不动长房的姑娘呢?”

“……堂堂国公府,堂堂太长公主,难不成连脸都不要了?!侧妃再体面,不也是给人做妾吗?反正我是再不能叫我的悦姐儿去给人做妾的!”

“哎呀,太太您怎么就钻牛角尖上了!这王府侧妃哪里能叫妾?那也是要上玉碟的!再说了,以摄政王如今这般地位,这般的人品才貌,身边也无妃妾,真要能嫁去做侧妃,京里不知多少姑娘要争着抢着呢——也就咱们家有个太长公主在,能在摄政王面前说几句话,这才有这么个机会。您且想想,要是咱们房里真出了个侧妃娘娘,底下的哥儿姐儿能不跟着沾光?便是太长公主还有长房那些人,只怕也是要高看咱们三房一眼!若是姐儿有福气,能给王爷生个孩子,哪怕不是世子,那也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后福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圣人都说“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人要知礼、知荣辱,那都是有前提的。如吴国公府,上上下下也算是样样不缺,荣华富贵了,未必不要脸,未必不知廉耻,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连父母都是可以出卖儿女的。

那时候,吴悦听了这些话,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凉了,好似寒冬腊月咽了一口冰渣子,从心口凉到身上:侧妃又怎么样?难道上了玉碟的侧妃就不是妾了?自己这亲娘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嘴里说的是仁义礼智,时常搂着吴悦这个女儿叫她心肝肉,说是将她与她两个弟弟都是一般对待。结果呢?她这亲娘嘴里嫌弃太长公主给摄政王这个侄子送孙女做妾,觉着国公府和太长公主不要脸……一转头,听人分说起这里头的利益又觉得这事是“有道理”。

吴悦回头还闷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回,既气祖母偏心,又气母亲薄情……她一边哭,一边想:自己以后要是做了摄政王的侧妃,一定要光鲜亮丽的回吴国公府,然后告诉娘家那些人,她早就知道了她们那些阴险算计,这辈子绝不会叫她们沾着自己一星半点儿的便宜!

可惜,梦醒了,到头来也是一场空——摄政王根本连见都不见她,更枉论是纳侧妃。为此,寿安太长公主灰心之下还小病了一场,吴悦亲娘三太太也有些唉声叹气,转念一想又庆幸没与女儿说,也算是悬崖勒马,以后再给女儿寻门好亲未尝不可。

只有吴悦,叫她去做侧妃,她心里有恨;摄政王不理她,她又觉得被轻视侮辱了。

尤其是,没多久,她就听说了:惠国大长公主亲自做媒,替摄政王说下了甄家二姑娘,聘她为王妃,连婚期都定了下来。

吴悦不敢去恨家里长辈,不敢去恨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甚至不敢去恨做媒的惠国大长公主,只恨甄停云——有句俗语叫做“有些人能接受远方的人成为国王,却不能接受邻居家的母鸡多下一个蛋”,甄停云与吴悦同在甲班,家世不如吴悦,成绩也不如吴悦……吴悦如何能够心服?如何能够不心生怨恨?

只是,甄停云毕竟是未来的王妃,背后站着摄政王,她自是惹不起的,家里人在知道她们同在甲班后甚至还怂恿她好好亲近结交这位未来王妃。所以,吴悦只能暗暗的将自己的怨恨藏在心里,直到这回甄家出了事,她心下大快,一进教室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事与往日交好的那些姑娘说了。

这些姑娘里自然也有往日嫉妒甄停云的,既有吴悦起头也乐得说几句;有觉得甄倚云才出了事,昨晚上才被送回老家,甄停云做妹妹的今日竟还神色如常的来女学上课,堪称冷血的,此时当然也要讥讽几句;还有如最后那个冷脸姑娘,单纯就是品性清高,因为慈济寺的事情犯恶心,觉得出了这样的事,甄停云还状若无事,实在是不知羞耻。

事实上,本朝民风还算开放,这些女学里的学生们也不是心肠冷硬的,便是再清高,也不会听说人**就逼人去死以全清白。但是她们大多出生在高门府邸,一辈子养在锦绣堆里,养尊处优,金尊玉贵,自然是再没有见过这样丑恶的事。

以至于,如今忽然出了这么一桩事,她们听着都觉恶心,还是希望离这些污糟人事远一些的,自然希望甄停云不要在眼前晃荡碍眼——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做姐姐的出了事,做妹妹的有没有出事,谁又知道?

一开始议论的时候,吴悦还有些顾忌,生怕被甄停云这个正主发现。只是,说着说着,见附和者众,吴悦自然也就没了警惕,说着说着就大声了。

哪怕是被甄停云发现,吴悦也没住口,反倒更加得意,心下暗道:她们又不是指名道姓的骂人——要是甄停云真敢上来质问吵闹,她们只需要轻飘飘的反问一句“我们戳到你伤口了吗,用得着这样急忙忙的对号入座?”就能把问题甩回去,只怕到时候甄停云的脸色要更难看呢

不过,人家到底背靠摄政王,吴悦这些姑娘们说归说还真不想把人得罪太狠,这才借着要上课的借口,各回各位去了——听说慈济寺的事情出了后,甄家连夜就把长女送回了老家,可见是急着遮掩丑事,晾甄停云也不敢把这事闹腾开来。

杨琼华就在甄停云边上,听着这些话也气得不行,强忍着才没冲上去和人理论,咬牙和甄停云道:“别理她们!这些一个个的说得多么痛心疾首,其实就是嫉妒你,借机讽刺呢!”

杨琼华嘴里说着“嫉妒”,那眼神就往吴悦脸上瞥。

杜青青在边上添油加醋:“就是,也就村里闲得发慌的村妇才会没事找事的议论这些——亏得有些人还有脸自命清高,自称才女,有这样张嘴‘肮脏’,闭嘴‘羞耻’的才女的吗?”

这话说的,简直拉足了仇恨。

在座几个姑娘都是秀面涨红,眸子圆瞪,气得咬牙。

吴悦作为杨琼华和杜青青的重点关注对象,更是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脸皮仿佛都要被人踩地上了。气火上来,她索性便伸手将书卷往桌上一放,冷声质问道:“杨琼华,杜青青,你们怎么说话的?”

杨琼华朝她嫣然一笑:“哎呀,吴悦你急什么,我说你了吗?”

杜青青非常上道的给杨琼华捧哏,接了一句:“用得着这样对号入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