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时候陆霁斐半夜偷偷给她穿在脚上的那双。
“王妃也来上香?”苏芩接过绿芜手里的水囊吃了一口水,吃的有些急,那水滴顺着唇角往下落,滴滴答答浸湿了苏芩的衣襟。绿芜赶紧替人擦拭,道:“姑娘慢些。”
沈夫人并不是初次见苏芩,但时间已隔长远。她今日突兀瞧见人,眸色有些怔忪。
先前传言,苏芩被嫁与陆霁斐做妾,如今陆霁斐去了,她又被赶回苏府。按照沈夫人的想法来,这样一个女子,自然要被人弃如敝履,就算容色再好,定也不会有人想要再接进家门,就算是做妾都要思量一二。
可如今一看,这人过的好似十分滋润。一肌妙肤,弱骨纤形,尤其是那张脸,丽质仙娥般的千娇百媚。
怪不得郴王不管不顾沈宓有孕,急吼吼的就要将人弄进郴王府内做侧妃。
沈夫人面色不愉的盯着苏芩看。
沈宓道:“对,来上香。苏三姑娘是来做什么的?”先前因着郴王,沈宓对苏芩多有针对,如今心境不同了,她再看到苏芩,竟只觉心中异常平静,甚至看着眼前那张如花般的娇媚面容,隐隐升起几许羡慕。
如果是她,家道中落,沦落为妾,势必不能与苏芩一般,将这一手烂牌打好。可苏芩不仅将这烂牌打好了,还将自己活的很好。
“来给祖父点盏长明灯照路,生恐下头太暗,他看不见路,可要发脾气呢。”苏芩是笑着说的,语气却透着无尽哀切。
沈宓蜷紧手掌,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这话来的太迟,但沈宓能做的,也只是说上这么一句安慰话罢了。
“多谢。”苏芩轻巧点了点下颚,领着身后的三人绕过沈宓上了皇庙。
石阶两旁生长着天然而成的藤蔓枝树,苏芩那一身暗红色纱衣在青翠碧绿的山路中尤其扎眼。
她缓慢行着,动作不急不缓,那头青丝垂落,随风飞舞,如泼墨山水。而苏芩,便是那山水画中的美人图。
沈宓痴痴看着,不自禁暗咬唇。
先前,她以为她赢了苏芩,可到如今她才知道,苏芩从未与她较真过,应该说,她从未将旁人放在眼里。她在走的那条路,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迈出去的。
“宓儿,这苏三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郴王费那么大劲,若不是我进宫去寻了陈太后,可要叫这狐媚东西钻了空子……”沈夫人站在沈宓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沈宓敛眉,苦笑道:“她很好。”
起码,苏芩即使深陷荆棘丛内,却依旧将命攥在了自己手里。而不似她,身不由已,命不由她。
……
在皇庙内安顿下来,苏芩就急急的去寻后院栽种着的那棵槐树。
槐树长势极好,鲜嫩的槐花已开,苏芩闻着那香味,已迫不及待想尝尝这味道。
她提着裙裾走过去。
槐树的年纪已经很大,它的主杆有八个成年男人合抱那么粗。只这一棵树,便占了大半个院子,还不知它下头的根茎要扎到多深。
槐树下,站着个男人,身穿僧袍,青丝束起,用一竹簪固定,清洒飘逸。男人背对着苏芩,静静站在那里,颀长身形在日光下显出一道静谧暗影。但苏芩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戴在左耳上的金耳环。
“斐济,你怎么阴魂不散呢?”小姑娘一阵跳脚。
男人转过头来,看到人,薄唇轻启,“这位施主,是我先来的。”说完,斐济还向苏芩展示了一下身上穿的僧袍。
僧袍是青色的,用黑与木兰色点净。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僧袍,但穿在男人身上却只衬得人风光霁月般的美好。先前藏匿在修长眉梢眼角处的狠戾凶恶,似乎也都被那身柔和的僧袍净化了。
苏芩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觉得若不是男人左耳上戴着的那只金耳环,和说话时与往常如出一辙的讨厌语调,她还真要认不出来了。
“你来这处做什么?”苏芩蹙眉,噘起小嘴。
“佛门清净地,自然是来修身养性的。”男人双手合十,置于鼻前,与苏芩一弯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苏芩:这个疯子……
“贫僧来的急了些,还没寻到厢房,能否与女施主先挤一挤?”
苏芩:呵。
“你这破僧袍,是打哪偷拿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左顾右盼。“今年的槐花长势不错,与咱们小时来时,又多了一半。”
苏芩面红耳赤的想起小时,自个儿硬要戴着那槐花做成的花环做斐济的新娘子一事,就立时涨红了一张小脸,期盼着这厮已记不得这事。
“对了,姀姀小时做的那个新娘花环,我还留着呢。”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随风传来,夹带槐花素香。
作者有话要说: 斐狗狗:我跟我老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私定终身……
姀姀:呵,骗狗的。
第85章
前来皇庙上香的人, 非富即贵,但男女混杂。至此, 住持应要求,特在皇庙后院内另辟了一块地方作为女眷住处, 除了一些僧人外,静止外男冲撞。这样既保证了这些贵人的安全,也免去了诸多烦扰。
斐济穿着他那身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僧袍, 大摇大摆的走在院子里, 惹得一些女眷隔窗张望,纷纷暗自谈论:这皇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俊美如俦的俗家弟子?
“小师傅, 我的绣帕掉了。”有大胆的姑娘趴在槅扇处, 指着不远处挂在槐树枝桠上的那方绣帕,巧笑倩兮道:“劳烦小师傅替我捡拾一下。”
斐济眉眼轻动,慢吞吞的走过去。
“哎,小师傅……”那姑娘竟还想追出去,被身边的丫鬟劝住了。
苏芩住在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厢房内, 看到男人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推开厢房门, 主人家似得坐到自己的榻上, 倒了茶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