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达垂眸,不动声色。
“夫君,快,快帮我唤大夫……胡太医,胡太医走了吗?”朱丽月满头冷汗,身下有鲜血浸出,染湿了裙裾。
夏达缓慢抽开自己被朱丽月攥在手里的手,开口道:“走了。”说完,他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物,置在桌上,“这是休妻书。”
“休妻书?”朱丽月白着一张脸,霍然抬眸,她瞪向夏达,再看那一碗保胎药,满眼的不可置信,“夏达,你怎么这么狠心,这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亲骨肉啊!咳咳咳……”
声嘶力竭的咆哮一番,朱丽月似乎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软软倒地。
她躺在地上,看着夏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拂袖离开。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从来都不会看到身后那个卑微如尘的她,只会去追寻那抹永远都不会属于他的白月光……
眼角有清泪滑落,朱丽月动了动手,那里尚残留着夏达手掌上的余温,可她却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章的问答题,斐狗狗表示有话说。
斐狗狗:我家姀姀最爱的当然是我的大宝贝。
第92章
五月初, 立夏日,天地始交, 万物并秀。
苦夏将至,天气开始炎热起来, 又是艳艳一夏暑。绿芜早早将芦帘从柜中取出,洗刷干净,栓了艾草、艾叶等驱蚊虫物, 挂到槅扇上挡日头。
红拂将收好的纱被、纱帐等物取出来, 晾洗干净,替苏芩一并将炕上的被褥厚垫给换了下来, 铺上香软细薄的纱被, 罩上清丽细柔的锦帐。
白日当空,树阴合地,满耳蝉声鸟语,静无人声。苏芩正躺在中庭内的竹塌上打盹。
她穿一件烟粉色裙衫,长裙及地, 身上搭着一条细薄纱被, 头顶是荫蔽的古树。有风吹过, 簌簌而响。
日长神倦, 正是午倦时候,连绿芜和红拂收拾完了屋子, 也开始趴在屋内的绣桌上打起了盹儿。
苏蒲牵着阿狗,颠颠的在院子里头跑,也不嫌热, 跑了一圈又一圈,直跑的面颊通红,浑身热汗。
阿狗叼住苏芩盖在身上的纱被,咬着就往房廊里头钻。
苏蒲看一眼正睡着的苏芩,一阵心急,直跟着阿狗往前头钻。
阿狗叼着纱被,走过穿堂,直至明厅。
明厅内外,槅扇尽除,里里外外满满当当置着大红木箱,挂着红绫双喜花,家仆站了一窝。
“夏首辅,您这是……”秦氏亲自出来接待,看到摆了一院子的东西,神色困惑。
夏达拱手,毕恭毕敬的与秦氏行礼道:“苏夫人,下官是来求亲的。”
“求亲?”秦氏一惊,面色微变,“夏首辅是来求谁的亲?”秦氏虽心里头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一句。
“苏三姑娘。”夏达道。
秦氏面色越发难看,“夏首辅,你已有家室,姀姀是断不会……”因着苏芩以前给陆霁斐做过妾室,所以旁人说上来的亲事便已低看苏芩一眼。秦氏本着苏芩自己喜好,从未过多干涉,但那些人实在狗眼看人低,秦氏颇为不喜。
夏达立即解释,“苏夫人误会,下官已休妻。此次提亲,是想娶姀姀为妻,”顿了顿,夏达补充道:“若能娶得姀姀为妻,下官定不会再纳妾,更不会有旁的女子。”
秦氏张了张嘴,这夏达什么时候竟休妻了?
那头老管家颠颠的跑进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夫人,外头又来了一批人,抬着箱子,说是来求亲的。”
老管家话刚说完,垂花门处便显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来。
男人迎风而来,穿勒腰紧身的一套骑装,宽肩窄腰的露出一双大长腿,风姿飒爽,气势凛凛。
“哟,夏首辅也在。”男人一甩手里的马鞭,插到腰间。
“这位是……项城郡王世子?”秦氏初次见斐济,瞧见他的容貌,一阵惊愕后立时反应过来,这人不是陆霁斐,而是项城郡王世子。从前只听旁人说两人容貌有多相似,秦氏未曾见过,是不信的。如今一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啊。
“不知世子爷前来是……”
“提亲。”斐济顺着甬道走至秦氏面前,身后的家仆将源源不断的箱子搬进来。
“提,提谁的亲?”男人气势迫人的立在面前,秦氏被吓得有些结巴。
斐济一勾唇,姿态恣睢傲慢,斜睨夏达一眼,“自然是苏三姑娘的亲了。本世子意欲娶苏三姑娘为正妃,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只要是本世子给的起的,苏三姑娘尽管提。”
秦氏张了张嘴,看看夏达,再看看斐济,一时间不能反应。“这事,我做不得主,还得姀姀自己拿主意。东西就先请夏首辅和世子爷拿回去吧。”
话罢,秦氏赶紧急匆匆离场。
明厅外只剩下斐济和夏达。
夏达转身看向斐济,声音清雅的开口道:“世子爷,君子不夺人所好。”
斐济一勾唇,“《诗周南关雎》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三姑娘可不是夏首辅的人,怎么能说是夺人所好呢?”
两个男人对峙而立,锋芒毕露。
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项城郡王世子,皆以正妻之礼,聘十里红妆,意欲迎娶苏府苏三。
皇城内外,一阵喧嚣肆传。
……
“姑娘。”绿芜捧着沐盆,掀开芦帘进屋。
苏芩坐在梳妆台前,凑着脸看铜镜。铜镜内印出一张白腻小脸,千娇百媚,浓艳桃李。只可惜,皆被那右脸颊上的嘬痕给毁了。
苏芩气呼呼的摔了梳妆台上置着的桃木梳,恨恨咬住一口小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