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长林只颤了颤眼睫,没推开也没拒绝。贺迟的唇往下移,啄了啄青年嘴唇:“是这样很奇怪?”
“还是这样很奇怪?”这次吻的地方变成了这人脖颈。
接着,贺迟亲上郗长林锁骨,在上次咬过的地方,重新印下痕迹,等郗长林因吃痛轻轻“嘶”了一声,才抬起头看着他,说:“或者是……这样很奇怪?”
郗长林敛下眸光,紧紧抿了一下唇后,摇头道:“是另一种奇怪。”
“哪种奇怪?”贺迟追问。
郗长林不太受得了他的目光,与这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方式,头一偏,终是说出实话:“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另一个人的爱和温暖才能生活。
在那段数不尽的时光中,他为自己竖起了一道坚硬厚实、刀枪不入的铁墙,逢场作戏过多少次,没有人曾走进过郗长林心中。
有的时候他也说不清被自己关着的到底是什么,算起来,应该是那份孤独感。他三岁丧母,十二岁失去了抚养他长大的外公,二十多年来从未得到过父爱,孤独如影随形,如同死神的黑色斗篷将他紧紧笼罩,迟早有一天会将他拖下地狱。
但孤独感并非一无是处,它仿佛是一根永远竖起的战旗,陪着只影伶仃的人斩断荆棘所向披靡,穿过漫无边际的时光,回归刹那的终点。
它就像是郗长林的老友,虽未照面,但至始至终相依。
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想要陪在他身边。就像光驱逐黑暗,陪伴会赶走孤独,那根一直飘扬在身后的战旗折断,消弭在越来越轻的风中。
孤独在向他告别,而他不舍孤独离去。
被贺迟用深情的目光注视,郗长林的手开始颤抖,过了大概两三秒,他低下头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舍不得……
明明人是群居动物,孤独的搭配词通常是恐惧或者害怕,可郗长林将它当做朋友,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人和孤独生就是在一起的。
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世上,孤零零一个人走回虚无,就算是用了一辈子的皮囊骨肉,都留不住、带不走。
贺迟垂眸看着郗长林,这个人用手遮住脸,让人觉得他快要哭了。
过了几秒,贺迟坐到青年身侧,一手扣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环住腰,倾过身去,亲吻这人的手指。
“郗喵,不要怕好不好。”贺迟温声道,“就算真的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你得到的更多,不是吗?”
“得到的会比失去的更有用吗?”良久之后,郗长林问。
“我知道,一旦会心软心疼,将某些东西舍弃,就不再向以前那样刀枪不入。但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些世界了,我们不用想着非完成任务不可,不用把每个人都看成敌人,不用把自己打造得固若金汤。”贺迟的声线在静谧的室内漫开,像是奏响的大提琴音,低沉磁性,“人就是因为存在弱点,所以才显得美好不是吗?”
郗长林的声音瓮瓮的:“曾经经历的九个世界并非虚拟世界,是一个又一个平行空间。人都是相似的,否则不会在相互独立的地方存在相似的文明。有人的地方,就会人吃人,无论到哪,吃人都不会吐出骨头。”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吗?”贺迟吻开郗长林遮住脸的手,轻轻触碰他额头。
郗长林又一次摇头:“我不要你的保护。”
“那我们就并肩作战,这样行不行?”贺迟说。
郗长林沉默片刻,从贺迟伸手就能触碰的范围里挪开,缩在沙发角落,将脸埋进抱枕中。
“郗喵?”贺迟偏了偏头,轻唤一声。
青年没作声,只挪了挪抱枕,示意自己听见了。
贺迟不再说话,过了片刻,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橙子,缓慢地给它削皮。
在这场似乎漫无边际的沉寂中,橙子,桃子,苹果,火龙果,蜜瓜等水果将最大号的圆瓷盘摆满。
贺迟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打开正要淋上时,郗长林终于开了口:“可是贺二十一,我好嫌弃你的。”
贺迟一挑眉,对于又无缘无故被降低份位不予评价,只问:“你怎么就嫌弃我了?”
郗长林答非所问:“跟你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幸福的。”
“你说说看原因?”
“比如,我们两个人在饮食和习惯上存在很大的差异。”郗长林把脸从抱枕里抬起来,满是怨气瞪视贺迟,“你,老年人,老年人饮食习惯,老年人作息,我就不一样了,我很年轻,还在如鲜花一般的年纪,需要廉价美味的垃圾食品来灌溉成长。”
贺迟手一倾斜,将半盒酸奶倒进果盘里,没好气冷哼:“我只大了你五岁。”
“这不是重点好吗?”郗长林揪住抱枕边角,仰起头来,“重点是饮食差异和生活习惯才对!”
“让你早睡早起,不准你吃重油盐辛辣,都是因为你身体底子不好,需要慢慢调养。”
“这样的人生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活着和死了的区别!”
郗长林站起来,垂着眼角轻摇脑袋:“不,你不懂活着。”
贺迟一声冷笑,将拌好的果盘塞到郗长林手中。
青年当即拉长一张脸:“我不吃。”
“我说给你吃了吗?”贺迟冷哼道,“帮我捧着,我一会儿端出去慰问夜戏才收工的剧组工作人员。”
“好吧好吧,既然投资商先生这么体恤员工,那我就帮你跑个腿。”郗长林转身往外,一刻不耽搁,话却是不慢不紧,“当然了,我会告诉他们这是贺董亲手做的果盘。”
“站住——”贺迟扬声道。
郗长林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