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怕战场,她也怕战火,但她还是来了,她把这当做是一项人生中的小目标,她想着有生之年,总该还是应该来看一看的,就当是了却心愿也好。
在思临睡觉之前,给周觉山留了一张小纸条。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中文,我被绑到军区里的那一天,随身带着一个日记本。那个日记本里就是我对胡一德所有的了解了,如果你能找到,希望能帮得到你。”
夜深时分。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拿起桌面上的白色纸条,转头,又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女人。
周觉山倚到了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苗伦。”
“……”
“是,团长。”
这次出访克钦邦的行动,苗伦恰好也跟了过来。他立马从床上翻起来,捞起一件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到晚上,这破村子里压根儿没电,他跑到一辆幸免于难的吉普车后面,翻翻找找,用手机当手电筒。
光线差到离谱……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旧色的线装笔记本,翻出来一看,好嘛,一个字他都不认识。没错了……
“就是这本!”
苗伦咧嘴一笑,从车里跳了出来,呼哧呼哧地又往周觉山落脚的竹屋跑去。
路上碰见了冯连长,他条件反射,立正敬礼。
抬手时,日记本险些掉在了地上,他连忙接稳,免得闯祸。冯连长朝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去给团长交差。
苗伦笑笑,忙不迭地点头,继续上路。
两个人谁都没注意,有一张小小的一寸免冠照片从日记本的缝隙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被风吹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痛……明天多写点。
第十一章
深夜,大地沉睡,树木正召唤新生,流水潺潺在山巅的尽头,月明星稀,悠悠的长夜垂落在屋顶和树梢上,搅动着极不安分的秋风,几度摇摇欲坠。
苗伦吭哧吭哧地跑上楼。
“团长,是这个吗?”
苗伦的身材本就偏胖,再加上缅甸常年气候炎热,夜里也不凉快,没跑两步路就把他给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
周觉山伫立在门边,随手翻了两页。
他一动不动,拢着眉,就好像半垛城墙一样竖在那里。
“2003年3月4日上午10点左右,南掸邦军2000地面部队在多架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及105、120等重炮的火力掩护下,突然向邦瓦战区的克钦独立军第18营据点发动猛攻。总指挥胡一德……”
“2004年4月22日晚上5点左右,南掸邦军突然出动三个营的兵力,进攻拉扎外围南山央的克钦阵地,双方激烈交火。总指挥胡一德……”
“2005年6月7日上午8点左右,南掸邦军第63团在罗普地区突袭克钦独立军第26营的部队,当天,至少有五个步兵营同时参与了此番的攻势。总指挥胡一德……”
苗伦不懂汉语,探头看看。
“团长,对不对呀?”
“嗯。”
周觉山敛眉,霍地将日记本阖上,他支开苗伦,关门,转身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没曾想,这日记本比他想象中的有用。
虽然从稚嫩的笔迹里能感受得到记录这本日记的人当时年纪还很小,没有辨别是非真假的基本能力,但是好在记录基本全面,一些战争事件复述得也还算准确详实。
思及此,他不禁要联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国家存在的一个很让人困扰的问题——其实缅甸的落后不仅体现在经济发展方面,文化、制度与管理更是如此。这里不重视文字记录,不重视历史,不重视法律,更不懂得什么键入信息或者资料存档与调取。
他想在军库里找一份胡一德的历史档案都如同大海捞针,而现在有了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日记本,倒是恰恰帮了他一个大忙。
楼上,四下里悄无声息。
床上的女人还在熟睡。
周觉山走过去,跨坐到床边,背对着她。他两只手肘抵在膝盖上方,身体微微地前倾,用指尖随意地拨弄着旧色的纸页。
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日记本有年头了,旧成这样,说明她没有撒谎。
思忖间,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晚风吹拂,他安稳地坐着,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单手挑开打火机的盖子,将香烟凑了过去,须臾间,猩红的火光照亮了他大半边脸,夜里光影摇曳,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轻白的烟圈。
“对不起。”
不出意料,回答他的是一片索然无味的寂静。
在思一动不动,睡得很沉,她好像身心俱疲,睡觉时,眉头还紧紧地蹙在一起。
周觉山回头,有些不忍地望了她一眼。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朝不保夕,这一夜似乎已经是最平静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