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们就是看你好说话,才一直欺负你。”谢半悔看到火苗,趁势继续扇风,“我们的诉求并不过分,并不是说以后不管外婆了,只是要让两位舅舅和二姨担起他们该承担的那份。你也该为自己家的日子多些盘算,不能只顾着给他们解压,压力却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今天刚说过,要不过一两个月再提提吧。”姚梦兰说。
谢半悔见火苗要灭,她立刻说,“你给舅舅们打电话,我来和他们谈。”
“你谈?这不合适。”姚梦兰又打退堂鼓。
谢半悔说,“丑话说在前面,总要比后面强得多。他们用钱来糊弄你的时候,考虑过你的难处没有。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你着想,让你赚一笔钱,可外婆一个月的衣食住行是两千块钱可以解决的吗?还有,我们现在住的是两房,下一年爸爸就回来了,到时候外婆该怎么住?是让爸爸出去住?还是外婆住在客厅里。”
“这个……”姚梦兰显然是没想到。
谢半悔却是真实经历过一次的,上一世她是女孩,在谢光荣回来之后,外婆被挪去了谢半悔的房间里,她很喜欢外婆觉得和外婆住在一起没什么,可到了高三挑灯夜读的时候,亮着灯,总会打扰到浅眠的外婆,且外婆胯骨受伤,晚上睡觉翻身是需要人帮忙的。
难道这一世,谢半悔要再和外婆挤在一个房间吗?
这对老人来说,未必是最好的。
电话是姚梦兰打的,没有约在家里,通知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家附近的饭馆里见面。
大舅舅一家先到,他说,“白天不是说清楚了吗?怎么晚上又要说。”
小舅舅一家最后到,抱怨连连,“这么点事儿颠来倒去的说,烦不烦啊。”
姚梦兰给这个倒水,给那个倒水,闭着嘴巴不说话,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既然是要替姚梦兰出头,谢半悔就没指望姚梦兰能以一敌五,她拉住姚梦兰让姚梦兰坐下,她说,“大舅舅、小舅舅、二姨,不是我妈找你们,是我找你们。白天你们和我妈商量的事情我妈告诉我了,我有些不同的意见,觉得还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半辉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家长里短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谢半悔给大舅舅添水,“我妈心软耳根子软,别人哭诉难处,她都能伤心得跟着掉眼泪,偏偏嘴巴不是厉害的人,有些话可能说得不明白,就让我代我妈转达一下。”谢半悔说,“大舅舅,你是他们四个中年龄最大的,我就先和你说。我觉得,外婆养大你们四个十分辛苦,现在外婆年龄大了,长寿不过十年光景,该让她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欢乐,不该是一个子女或者两个子女的责任。”
“哟,半辉这是为你妈打抱不平了。”大舅妈阴阳怪气地说,“一个上高中的孩子都知道这么多,三妹说不定在家怎么编排着骂我们的吧,看来是早就有抱怨了,既然要说,那就好好论论吧。”
“大舅妈你这可冤枉我妈了,我妈只会念着你们的好,怎么会说你们的坏。”谢半悔没有急脾气,知道家长里短的事情,是件十分消耗时间和精力的辩论赛,这才刚开始,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外婆糖尿病和高血压,上个月外婆生病住院一次,发烧一次,百儿八十的小钱,我妈就悄悄的拿了,没说出来省得让亲情生分了。可既然外婆是大家的母亲,就没有我妈一个人独享孝顺的美名,该让两位舅舅和大姨一起表现表现,不然外人只以为是我妈给外婆养老送终,不知道你们的孝心。”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嫌钱少吗?”二姨抱怨,“两千块钱不少了,我一个月才赚多少钱,更何况这是照顾自己的亲妈,这么计较就过分了。”
从把亲人们叫来,谢半悔在等的就是这句话,“二姨这个说法我认可,我妈工资不高,加上这两千块钱的赡养费一个月能拿五千多,在她这个年龄算是高薪了。”谢半悔看着二姨,“二姨,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要不这个赚钱的机会,给你吧。”
“我怎么行,我还要给遥遥做饭。”二姨口中的遥遥,是谢半辉的表姐,已经大学毕业,却要二姨每天三顿饭去做饭、袜子内衣要母亲帮忙洗的巨婴。
谢半悔把视线看向大舅舅,大舅舅借着低头喝水,错开了对视。
谢半悔不急不慢,她徐徐道来,“孝心大家都有,千儿八百的小钱大家都有,既然都有孝心又都想要给钱,那么大家一样。兄弟姐妹四个人,一个人三个月,如果嫌麻烦,可以一个人六个月,两年一个轮回。”
“要不送养老院,两千五能找家不错的地方。”小舅妈气哼哼地说。
“是,送养老院,只是可怜了老太太爱干净,就是现在瘫在床上仍要每天洗澡,早晚用水擦脸洗手,不知道去了养老院有没有这样的条件。”大舅妈说,“到时候我们趁着老人活着,多去看几趟吧。”
大舅舅沉声训斥大舅妈,“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话是故意说给姚梦兰听的,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知道姚梦兰是没那么心狠,见不得外婆受苦的。
姚梦兰正要张口说话,谢半悔压住她的手背,“好的,找好地方后每个月费用是多少,四家平分吧,你们记得通知我妈,绝不让大舅出大头吃这个亏。”
大舅妈被堵了个哑炮。
二姨抱着手臂冷哼哼,“四个儿女,却没人赡养,要送去养老院,这话传出去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你这是故意寒碜我们的。”
谢半悔再一次阐述从一开始就在说的话,“赡养老人是每个子女应尽的义务,我妈是外婆的子女之一,尽的应该是四分之一的力气,而不是百分之百。出钱还是出力,我们随大流,该自己承担的部分绝不推辞,现在听大舅的安排,是轮替还是送养老院。”
小舅妈嘴硬,养老院是根据老人的身体状况来收费的,能生活自理年龄又没那么大年龄的老人,可能会收费少一些,两千多或许真的可以,可外婆瘫痪在床,是需要专人照顾的,收费标准绝对不会低。
小舅妈之所以这样说,是吃准了姚梦兰是个软心肠的,一定舍不得老太太去受这份罪。
动动嘴皮子,拼狠嘛,谁不会。
第24章
大舅是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人,虽没去打听过养老院的价格,却是知道两千块钱肯定是不行的,心里敲打起来小算盘,指望着大舅妈照顾老人是不可能的,雇个保姆专门照顾又是不划算。大舅为难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焦头烂额,“梦兰,咱们是亲兄妹,值得为了这一两千块钱生分了关系吗?”
姚梦兰听了谢半悔的话,觉得有道理,妈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她累心累体的还落不到好,“大哥,你有难处我知道,可我也有难处。半辉现在才高中,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我能趁着下班时间去卖点废品赚点钱,现在妈住在家里,我每天要正常上下班,中午还要赶回来给她做饭,我实在走不开了。”
小舅舅说,“要不就送养老院吧,一个月费用多少,大家平分下来就没多少。”小舅舅刚说完,就被小舅妈拧了大腿。
二姨这时候冷呵呵地笑,“半辉这孩子平时不怎么爱说话,遇到事情心里却这么有主意。既然他把我们大家叫到一起来,应该是想到了办法,不如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既然被点名了,谢半悔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的确有几个办法,我们是亲人也可以当成合伙人来相处,亲兄弟明算账,谁都不占便宜,反而容易相处。第一个办法,外婆在四家轮替,时间可以是三个月、六个月、一年,考虑到外婆的年龄,不建议时间过长;第二个办法,送外婆去养老院,费用开销四家平摊,往后外婆的生病、去世,均平摊。”
“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就不怕更难听的。今天你把我们叫来,你真正打的主意,是不是老太太的那套房?”
人常说,不怎么说话的人,心里才是存着大主意的,比如谢半辉的这位二姨。
大舅和小舅舅均看着谢半辉,大舅妈和小舅妈激动极了,“儿子在,哪有外甥分家产的道理。”
姚梦兰同样看着谢半辉,她赶紧解释,“我们没这个意思,我没惦记爹娘的房子……”
“我妈是外婆的四个孩子之一,按说外婆的房子有四分之一是我妈的,她不要是情分,却不是本分。”话题已经到了高/潮,谢半悔的声音高扬,语速变得快起来,“这就是我是说的第三个办法,外婆继续住在我家,我妈给外婆养老送终。外婆能活十年还是八年,我们家来养,花销我们来出,但是这个房子,和你们没有关系。”
外婆住的是老院老房子,面积只有六七十平方,上下两层的小院子,是谢半辉的外婆和已经去世的外公住着的老房子。房子的地板和墙壁早已经斑驳,如果要住进去是要彻头彻尾重新装修的,卖也是卖不上价格的,楼上楼下面积加一块,才一百多点。
数字,大家都会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