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每一次跑长途,无论路途多遥远、时间多紧迫,他都像女儿童话书里那个父亲一样,在临走前询问她要什么样的礼物,并给她带回来。
住处虽陋,因为有家人的陪伴,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出车虽枯燥,但因为有家人在等候,每一次归途都充满雀跃。
他的女儿,乖巧可爱,能谈钢琴,还会跳舞,笑起来时眼睛弯的像树梢的月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到她的笑容,就能抚慰他所有的疲惫。
他开车十几年却没任何重大事故,就因为他一直记着,还有家里还有盼望着他安全归来的人,别人也有家里盼望着他安全归来的人。
可是“老师傅”的一句话,让他惊觉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在乎这一切的。
“所有人都是罪人。”
直到那一刻,他才开始觉得妻子的念头是对的。
他的愤怒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山火,就那么熊熊地燃尽了一切。他的理智,他的侥幸,他的犹豫,还有他的爱与家庭,都在一层又一层的轻描淡写里……
被烧光了。
在这三十个月里,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之中,他成功成为了这条路线上的“老师傅”,他完全掌控了这条路线,也掌控了这一辆车,让它随着自己的心意改变。
他三天两头调坏车上的监控,锁死门上的应急开关,他从来不主动报修,其他的同事也对这辆车的“时好时坏”习以为常,谁也不会料想到这个公司年年评为“标兵”的优秀员工,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就像是连老天都支持他们进行“复仇”似的,妻子那边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凭借着化工厂质检员的身份,“不合格”的原材料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到了她的手里。
他们像两只蛰伏在暗处的蜘蛛,一丝丝的,编织出了这张名为“复仇”的大网。
今天,便是那个收网的日子。
一切都非常顺利,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有个他熟悉的女孩上了车。
他没想到她会上车。
在这个时节,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她本不应该留在w市,不应该留在学校里,更不该在这个非周末的时段出行。
那是个和他女儿一样,笑起来眼睛像是弯月的姑娘,也像他的女儿一样天真可爱,甚至读着一样的学校,学着一样的学科,总忍不住让他想到自己的女儿。
每次,只要上车时,他身后还有空位,她一定坐在那个位置,和他聊几句家常,问候几句他的近况。
因为她,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年女儿来w市上学,他没有继续开大货车,而是选择辞去工作陪她来到这个城市,在她上学的路上当一名接来送往的公交车司机,会不会她的女儿就不会死。
她的女儿会不会像这个女孩一样,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上,叽叽喳喳着一天的见闻,撒着娇求他下班后一起去哪里逛逛。
他胆子不大,开车小心,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出事的。
每一次陷入想象,悔恨与思念都让他心如刀绞。他憎恨这个世界,更憎恨那个懦弱又可悲的自己。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的箭,那个姑娘虽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
看着渐渐出现在前方的大桥,王兴德的眼眶渐渐被什么染湿。
他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因为共情的原因,写的很难受,但思虑再三,还是从司机的角度写了。
我并不认为司机的作为是对的,也不准备为司机夫妻解释什么,包括两个年轻人一次次靠谱或不靠谱的选择。我只是想单纯的想讲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有因有果,有开端有结束,故事里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自有读者们自己独立思考。
这个故事已到尾声,原本只想写这一个故事,但写这本书时候突然冒出来另一个灵感,所以后面还有一个基于这个世界观的特别篇故事,两个故事共同组成了这本书,那本的基调就比较愉快(捂脸),希望我写起来心情没那么难受,哈哈。
第40章 第二十三次循环(二)
这一次循环,所有人都非常小心, 包括李诗情。
当她坐在司机的身后时, 司机甚至没发觉后面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车子一过油罐车的那个十字路口, 小哥率先发难。
这一次他更有经验, 提前找口罩男借了包里裹小猫的外套,从她身旁走过时一把将外套罩在她的头上。
“干什么!”
原本紧盯着窗外的大婶视线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外套遮蔽,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自己的塑料袋,却被健壮大叔一把抓住了双手,从座位里提了起来。
小哥趁机从她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小刀, 和大叔一起, 把她摁倒在了车子的地板上。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口罩男知道那高压锅里有炸弹, 战战兢兢地从座位里把塑料袋拖了出来, 也不敢抱,蹲在那一脸慌乱无措。
乘客们已经懵了,搞不明白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主动开口去问。
“小伙子, 这人就算带了一把刀, 你们也不能这么按着人家啊……”
钥匙大叔仔细观察了下, 大概觉得小哥不像是什么坏人, 忍不住又开始发动了“口炮”技能,“要是他们真犯了什么事, 你们自己解决,让我们先下车,行不行?”
几个循环下来, 小哥最烦的就是这个钥匙大叔,什么忙都帮不上,话却最多。出了事,大喊着叫别人上,自己跑的比谁都快,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见他还要絮絮叨叨,小哥眉头一皱,厉声道:“没你什么事儿,不要啰嗦!”
那钥匙大叔被他顶了,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得刚才呵斥他的小哥瞥过来威胁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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