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陆老头不但不帮陆仁迦出头,还考虑过为陆仁迦收尸?
看来他早把一切看透了。
看透小孙子不想服从安排,不惜自毁前程,也要逃离他的掌控,去过闲散的平凡日子。
于是拿不争气的孙子当做诱饵,逼着小孙子现出真面目,试图抓住把柄,换一个争气又百依百顺的孙子,
多么老奸巨猾的主意。
与这个八十六岁的老头对视,陆淮能看出他的表皮下的愉悦。犹如精心布置的陷阱派上用场,他对到手的猎物总是如此一副高傲,又故作怜悯的表情。
以陆老头的做事风格,应该会继续耐心的演下去,再找机会布置陷阱才对。
陆淮也看透他的心思,故而似笑非笑道:“没能留下把柄,应该让你很失望。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陆老头短促地笑了两声。
“看你最近动作频频,做事没了头脑。想着可能是遇到了难题,需要我这个老头临死前出把力而已。”
这是取笑他按捺不住脾气,多年伪装毁于一旦。
陆淮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陆老头和容礼老觉得,他故意装成懒惰又无所事事的模样。但事实上,他腻味所谓的上流社会,纯粹喜欢更为鲜活的生活,喜欢观察更多形形色色的人而已。
哪来的伪装不伪装,纯属他们一厢情愿。
“这是来自爷爷的遗产,还是来自朋友的帮助?”
陆淮恶意挖苦,得到淡淡地回答:“朋友总是凌驾于一切之上。”
陆淮动了动唇角。
陆老头的帮助向来明码标价,称之为等价交换更为合适。
当场答应的话,陆老头动动手指,直接解决掉乔乔和容嘉城,可能不涉及林晚分毫。作为等价交换,他得回去做一枚乖乖的棋子。
没这必要。
因此拒绝。
“你最适合走我安排的路,也只能那么走。”陆老爷子语气温和但字字珠玑:“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求我。”
陆淮缓缓摩挲着手指,笑道:“怕你死前等不到这天。”
陆老爷子闻言一怔,定定看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孙子,看了许久许久,才淡淡落下眼珠。他瘦骨嶙峋,衣袖空荡荡地飘,因为发现自己的老,瞬间又老了好多。
这才正眼看向林晚,叫唤身旁人的名字。
突然变成实现中心的林晚有点不知所措,接来红包,大眼瞪红皮许久,才傻乎乎地开口:“谢谢……爷爷……”
陆老爷子忽然想起,他似乎也有两个孙女,与他不亲近,连爷爷两个字都不爱叫。
“不用谢。”
他压着拐杖,撑起身躯,慢慢往外走。
拐杖脚踩得地面噔噔响,他在陆淮身旁稍稍停顿半刻,语重心长道:“我记得你离开老宅前天晚上,我和你说过一句话。今天再给你最后一句: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只是废物而已。希望你能记住这两句话,在我死之前,可别败在我手里。”
说完又慢慢地走了。
身后两排兵紧张兮兮地追随,左搀右扶却被他挥开。
不服老的老头径自走在漫天大雪中,脚印一深一浅,是他在战争中留下的跛脚。
林晚站在门边看着,忽然道:“爷爷好帅好威武哦,如果爷爷年轻几十岁,我可能更像嫁给他。”
“你可能想找死。”
陆淮凶凶地看着她。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我开玩笑啦。”
林晚侧头问:“离开老宅前天晚上,爷爷和你说的什么?”
那时候陆老头还很年轻。
陆淮想着,随口回答:“世界上没有该和不该,只有能和不能做的事。”
“什么意思?”
在老头的眼里,人间没有好坏正邪,整个世界犹如棋局,所谓的规则永远由胜利者制定,用以束缚绝大部分无法胜利的人。
所以没有该或不该。
只有能或者不能。
对乔乔这样的一介女流下手,对陆仁迦这种不成气候的亲人下手也好。如果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便做;不能,就放弃。
老头在告诫他,别再做没把握的事情。
“不知道。”
陆淮还是这样回答,藏住陆家深处的阴暗。
林晚皱了皱鼻子,“大人物就是喜欢打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