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骤然看到真正的请神符,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执念消失了,连周身的灵力也深了一层。
放下符篆,裴大师朝祁晏深深一揖:“多谢祁大师如此慷慨不藏私,请受老朽一拜。”
“裴大师,你这是做什么?”祁晏吓得往旁边一跳,扶起裴大师的手,“我一个晚辈,您可千万别给我行这种大礼,要折寿的。”
“古有一字之师,今日祁大师破我心中魔障,当得起在下这一礼,”裴大师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严肃地朝祁晏作揖,“大恩不言谢,祁大师这份情,在下记在心里了。”
这次祁晏没有再拦裴大师,只是在他行完礼以后,还了一礼,“裴大师言重了,这些符篆不过是我自小从恩师处所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几位大师眼眶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些符篆哪一张不是精品,大多数还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失传符篆,现在被大剌剌摆在这里不算,还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祁大师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谦虚?
“不知道祁大师是否介意我们细看这些符篆?”一位大师声音颤抖地问。
“请随意,”祁晏从这些大师激动地表情中得出,他拿出的这些符篆,可能真的在玄术界有些稀罕。可是老头子从未跟他说过这些,甚至还拿引雷符到小河边炸过鱼来吃,他一直以为这些符篆都是玄术界比较常用的。
这下子误会好像有些大。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些大师全都激动不已地围着符篆,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师傅坐在破旧的摇摇椅上,教他画符篆的画面。
“背挺直,精力集中,汇灵气于笔上。”
“符篆、阵法、法器都不过是身外之物,若想成为真正的天师,就不要被这些外物束缚,修炼自身才是大道。”
“要敬鬼神,不要信鬼神,世间能信的只有自己。”
老头子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漫不经心,连动作都是吊儿郎当的,以至于他从小到大对法器这些外物不太看重,对他来说,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
没有想到他跟师傅都当做身外物的东西,在玄术界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从小到大,师傅从未跟他强调过这些东西有多珍稀难得,直到他老人家仙逝,也只跟他稍微提了几句。
“我天一门弟子,不论出身,不论权势富贵,只求寻找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随性随心而为。不求匡扶正义身先士卒,不求万古留名,但求无愧于心,遵从本意,活个潇洒自在。”
“臭小子,你生来的命不好,但是天下万物皆有他的一线生机,你也一样。”
几年前的往事,现在回想起来,仍旧仿佛就在眼前,祁晏摊开自己的手掌,紊乱的纹路掩盖了他的命运,就像是被云雾笼罩的山林,谁也看不清它的原貌,就连山林自己也看不清楚。
“祁大师,”裴大师小心的把符篆放回桌子上,像是在放易碎的珍宝,“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请问你师从哪位高人?”
他这个问题也是其他几位大师都想问的,所以裴大师这话一出口,其他大师全都望了过来,等待着祁晏的答案。
“家师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人物,当年他老人家收养我的时候,已经年过花甲,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大人物曾来拜访,当地道观附近的百姓也都叫他老道士,”祁晏淡笑,“他无名无讳,所以他老人家自称无讳。”
“无讳?!”一位身穿青袍的大师惊呼道,“可是二十五年前,为国际接待楼寻龙点穴的无讳大师?”
二十五年前,国家要举办一场国际领导人会议,而且还专门修好了接待大楼。可是大楼修好以后,就频频出现怪事,以致于出现了很多不利国家的谣言,就连国外一些媒体也跟着造谣捣乱,后来事情越演越烈,眼看着国家即将颜面无存,可是不知道谁请来了一位高人,开坛做法,愣是解决了大楼的怪相。
据传作法当日,接待大楼上空出现了龙凤幻影,不少人听见了龙凤合鸣,此事过后,甚至有人跑到大楼外面磕头作揖,请求神仙保佑之类。但是也奇怪,自从那以后,接待大楼便再也没出过事,很多事情在这栋大楼里商议,也都格外的顺利,仿佛有神仙保佑一般。
所以尽管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栋大楼里外的建筑都没有什么改变,就连花草树木修剪的时候也都格外讲究,不会轻易替换。这事虽然是国家级的机密,但是他们这些玄术界的大拿,对当年那件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平心而论,他们做不到无讳大师这一步,摆的风水大阵也不能护外交国运近三十年不衰。
当年这件事过去以后,无讳大师就在帝都消失了,某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想要找他,也没有找到。有小道消息说,他是被国家征用了,怕被国外势力发现,所以国家把他藏了起来。只不过这个消息没有人证实,信的人并不多。
还有人说,这位无讳大师摆风水阵时,使用灵气过度,没多久就死了,不然为什么他办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见拿到多少好处,反而不见踪影了?
关于无讳大师的传言不少,但是没有哪一条能够得到证实。久而久之,除了网上偶尔有人扒“华夏二十件难解之谜”等类八卦时,会提到国际会议大楼事件,便再也没有人好奇当年的事情了。
实际上就连“国际会议大楼事件”也没有多少人当真,只是网友们无聊的时候,找个新奇话题来八卦而已。
“什么国际接待楼?”祁晏愣了一下,“你们说的是那个经常在新闻联播里出现的国际接待楼?”
“无讳大师寻龙点穴,借风水摆阵的手段,真是无人能及,原来祁大师是这位大师的高徒,”裴大师感慨,“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便是与祁晏打过好几次的赵大师此时也十分惊讶,他早知道祁晏师门不凡,乃是神秘的天一门出身,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师傅竟然是当年轰动帝都的无讳大师,照这么说来,无讳大师也是天一门出身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祁晏会懂那么多其他大师见也没有见过的阵法,还会画这么多符篆,年纪轻轻就功德不凡灵力充裕,原来竟是无讳大师的徒弟。可笑他之前还羡慕哪位大师竟有幸收了祁晏这么灵性的徒弟,现在想来,除了无讳大师这样的人物,还有能配做祁大师的师傅呢?
原本因为祁晏年轻,对他还略有轻视的大师,这会儿看祁晏的眼神已经大大不同了,先前的轻视半分不见,话里话外也多了好几分尊重。
一旁的特殊小组工作人员也都十分意外,他们因为工作的原因,对华夏历来发生的各大悬疑事件都很了解,国际接待大楼事件可算是十大大事件之一,直到现在,上面也还有人想找到这位无讳大师或是他的传人。没有想到,被上面一直惦记的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而且还帮他们解决了好几件难题。
“队长……”向强呆呆地看着赵志成,“没有想到,祁大师来历这么不凡。”
他们特殊小组曾经调查过祁晏的资料,资料上说,祁晏从小被一个小城镇的道士收养,这个道士并没有多少能力,但是因为祁晏天分过人,所以才会现在的本事。现在看来,这份资料是有问题的。
可是资料是国安部其他同事交给他们的,按理说应该不会造假,那只能说明是祁大师的师傅伪装得很好,假身份也准备得很齐全,以至于连国安的人都骗过了。
怪只怪他们调查的重点在祁大师身上,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师傅资料的真假,所以这么久了也没发现祁大师师傅来历竟然这么可怕。
想到祁大师的师傅已经在几年前过世,特殊小组的人都有些泄气,若是这么厉害的大师还在世该有多好?
一时间,所有人看祁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24k纯金的娃娃。
在诸位大师中半点不起眼的吕纲冷眼看着被众人围着的祁晏,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无讳大师的名字,他曾经听师傅提过,师傅提起无讳大师时语气里满是敬仰,还有遗憾。
师傅说,他当年欠无讳大师一个人情,只可惜无讳大师早已经消失了几十年,这个人情恐怕要欠一辈子了。
临死前,师傅又对他们说,如今玄术界式微,他们师兄妹拿着珍贵法器也护不住,所以便把法器送了人,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虽然也都很不错,但是终究不值那些送出去的法器的一个零头。
他们这些身为徒弟的,谁听了这些话会好受?这话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他们师傅宁可把东西送给外人,也不愿意给他们,肯定是因为他们这些徒弟太差劲,太不孝顺了。
他怨恨、不满,不甘,甚至恨上了祁晏,因为是他得了师傅送出去的东西。可是现在看到桌上那些灵气满满的符篆,他顿觉气馁。他跟着师傅学艺近三十年,论本事在华夏玄术界只算得上二三流,若不是有师傅的面子,他绝对混不到现在这个地位。
可是祁晏有一位了不起的师傅,却从来没有挂在嘴边。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帝都闯下了一片天,就连岑家五爷也对他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