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楼，他先站在楼道的阴影处观察了一会儿。老王爷不在院子里。他家的房门半开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电视的声音，估计是正在看电视吧。

向原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小院。找到了姥爷口中的那两盆白兰树。

说“树”，可能不太正确。跟灌木丛一般的大小，一根独枝朝天，中间分出无数枝杈，枝杈上打着白兰花的花苞。个别的已经开了。果然很香。就算王大爷家的饭菜香味传出来，也遮掩不住这一阵阵的花香。

向原半弯着腰，在这两盆白兰花前，观察了一下。树杆有大姆指粗，估计得用力折，才能扳断！但用力过猛会震掉花苞啊！

早知道会这样，下来时就带把菜刀了！

向原扭头在这个几平方的小院里找了找。不出所料，墙角处果然放着王太爷平时修剪的用具。

放在最外面的，那把大大的剪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向原清楚的记得，刚才王大爷就是用这把剪刀恶狠狠得剪掉叶子的！

向原快速的抄起剪刀，奔回白兰花盆旁边。

一共就两盆。每盆一大枝。他倒是想着好事要成双，最好两盆都给剪了！不过，做人要厚道，还是给他留一盆吧。

向原一边用力剪，一边想着：对不起了，王大爷。明天天亮了，我就去花草市场买两盆来赔你。现在是紧急情况，先借用一下……

尽管向原很小心，但剪断树枝的清脆声响，还是惊动了屋内的人。

向原顾不上太多，扔了剪刀，抓起花枝就要往外跑。

王大爷从屋内奔了出来，正好看到向原跳出去，手上还抓着个枝条形的东西。王大爷定睛一看，院子里那盆白兰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枝杆，似乎正在嘲笑他。

“好小子！”王大爷一声大吼，“居然偷我的花！”

向原一边跑，一边回头说：“明天我就买两盆赔你！现在紧急借用一下……”他跑的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见不到人影……

“老陈！老陈！”王大爷朝楼上大喝道，“你赶紧下来，看看你外孙做的好事！”

王大爷退休后，每天都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心宽体胖，身体健康，中气十足。几声大喝，楼上楼下全听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姥爷在楼上伸出个头。向妈妈在屋里都听见了，也奔到阳台，不明所以的看着暴跳的王大爷。

向妈妈挽着姥爷的胳膊，下了楼。

王大爷指着光秃秃的只剩一截枝杆的花盆，控诉了向原的罪行。

向妈妈一听，就连声道歉。

姥爷看了一眼，笑着说：“刚才，向原还在电脑上查呢，说他有急用。还是我告诉他，你这有的。别气了，走，我陪你下一盘！”

向妈妈赶忙保证：“明天，我一定给你买三盆。你别生气！”

王大爷一听，有人陪他下棋了！什么气都消了。他狮子大开口：“下一盘怎么够？至少得陪我下三天！”

姥爷正往外走，脚步一顿，心下暗叹：儿女都是债！是债啊！！！

第二天。一大早，向妈妈赶去市场买回了三盆玉兰花。她搬不动，招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才给拉回来的……

☆、高考开始了

向原单手拎着那一束花枝，虽然看上去很怪异，他倒也挺坦然。

他在街上溜达了好半天。没办法，现在造型怪异，离下晚自习的时间还早。实在不知该往哪溜了，只好向学校走去。

托老天爷的福，校门口的守门大爷还记得他这个前年状元，只随口问了一句，便放他进去。

晚自习时间的校园，清静又热闹。校园的路灯发出微弱的黄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隐约的听见从教学楼那里传来的读书声……

向原顺着几条小路，走到操场边。这个时候，操场仍然活跃，几位没课的男老师在打篮球。向原不敢靠的太近，担心被发现。那样的话，老师肯定会过来问的：你是哪个班的，为什么不上自习？

突然，向原想起了一个地方。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了位置。躲闪着老师们的视线，来到了那个地方。

路灯还是那盏路灯，甚至连灌木丛看上去仍是当年那一颗。

拔开灌木丛，向原伸出长腿跨了进去。

他把花枝轻轻地放在一边，背靠路灯，坐了下来。

那一年，苏珊也是这样。背靠路灯，坐在这个台阶上，一边吃苹果，一边看杂志，还顺带偷听了他家的丑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你以为它本该这样那样，谁知它却拐了个大弯。更令人难过的是，你以为拐弯之后总能拐回正途吧？可是，谁告诉你这世界只有这一条路？世界那么大，谁知它拐去哪了呢？

爸爸晚年凄凉，谁让他作得一手好死呢？

向原正暗自想着，校园的铃声突兀的响起。

糟了，下晚自习了！

向原拎起花枝，大步跨了出去。一路奔跑到高三那栋教学楼。

还好，老师们拖堂的习惯仍保留着。高三那栋人还没什么人进出，看来是还没下课。

向原想了想，这里等下人会很多，也不是太方便。略想想，抬脚走了。

他来到了回女生宿舍楼必经的那条小路上等着……

高三的拖堂已经成了常态，每个人都泰然自若。好不容易，老师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