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借风势,火星崩裂之声异常刺耳。
四处都是人的凄厉呼喊声。
“救火啊,快救火!”
“琴园起火了!”
四处都有人拿着激桶和水龙往那起火处狂浇,可那火势却没有一点要小下去的势头。
“他娘的,这火势太大了,琴园里头的人怕是都出不来了!”一名捕快打扮的高大男子拍打着自己被火燎烧得发焦的大胡子,呲牙咧嘴地嘟哝。
周围提着水桶的皂隶们也都灰头土脸地点头,皆是一副感慨的模样。
这华美之名盖云州的琴园虽然是私家园林,却因在西湖边占地极大,里面亭台楼阁极尽雕梁画栋之能,乃是江南十景之一,可惜看样子就要付诸一炬。
江南十景,从此就要少了一景。
楚瑜也抹了把自己脸上的火烟灰,抬头看着恣意的大火,听着那些凄厉的叫声,忍不住心悸。
她当捕快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可怕的大火,仿佛永远都扑灭不了,只能待它将一切焚烧殆尽。
楚瑜眯起圆溜溜的眼看向琴园不远处,眼底闪过担忧:“大哥,我看着火有点不对头,这琴园往东可都是街坊集市,万一烧过去……。”
不知要死多人,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只是下半句话还没出口,她就看着远处愣住了。
琴园以东,不知何时烟尘四起,一阵阵闷闷的声响,动静比他们救火之处还大,好些栋房子竟然随着那一阵阵闷响,垮塌下去。
随后许多人用激桶喷出水花将那些垮塌的房子浇了通透。
更有一批穿青衣长靴的人速度极快地驾着一辆辆的马车将那些站在路边一脸茫茫然或者歇斯底里撒泼的男女老幼都搀扶上马车,然后策马转身就走。
那速度之快,动作之利落,训练之有素看得楚瑜瞪圆了眼珠子,忍不住道:“这是……。”
“这不是打家劫舍,这是琴家的人在做断火带,必须得拆毁那些临近琴园火场的楼舍,免得祸及无辜,方才还听着琴园的人喊每家先期补偿二百两银子,而且还送新房子。”大胡子皂隶看着远处,嘀咕道。
楚瑜有些惊诧:“二百两,真的假的?”
三十两银子是这个时代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费,二百两乃是一笔大数,还补送宅子,这是何等大手笔!
她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她这样从后世莫名其妙醒来,就进入这个时代的人,都能发现这般处置果决,还有那拆房浇水的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琴园的主人,还真是阔气!”她搓了搓手,有点眼红。
她在这里当小捕快混混日子一月薪饷也不过三两银子,要是她也有房子等着人拆迁就发达了。
也不知她如果在火场里“因公负伤”,那琴园主人会不会也来个补偿意思意思。
“琴家家大业大,还管着江南织造,天下首富,二百两算个啥。”老胡感慨完毕,无意一瞥,见自己眼前的大丫头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伸手毫不客气地就在她脑门上狠敲一记。
“你可别乱打主意,火场危险,出了啥事儿,娘和你嫂子都饶不了我!”
那一记暴栗正敲到她的鼻梁上方,楚瑜鼻子一酸,差点跳起来,揉着鼻子吼:“你丫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
“大哥是为你好,你这丫头贪财好色,别为几个银锭丢了性命!”老胡板着脸叮嘱。
周围的一圈灰头土脸的皂隶们偷偷低笑。
头儿这个小妹子是个活宝,一等一的贪财,毫无姑娘家的矜持,看着好看的男儿眼珠子粘上去就下不来,上次还拉着来告状的白脸书生的袖子要人家的住址,窘得那书生状也不告了,落荒而逃。
楚瑜转脸就一个个把皂吏们都瞪回去。
她从这个时代睁开眼就是被老胡一家子路上捡回去的,这小身板当初才十二岁,这些年大了点也就是十七的模样。
老胡是云州知府府里的皂隶头子,家有的老娘一个,婆娘一个,但他们夫妇一直都没有孩子,全家都喜欢她嘴甜如抹蜜,性情“天真可爱”,收养了她,给了个小名叫——小鱼。
到了这个身子满十四岁,她想着法子蹭进了府衙。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大了她十几岁的老胡的“树荫”下,她过得如鱼得水。
这也是她喜欢这个在前生从来不曾存在过得时代的原因——
如今她所在的帝国国号为大元。
当然,此大元非彼大元,非但没有鞑子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还国力强盛,大船扬帆远航他国。
因为曾有传奇女帝当政,女子的束缚少了大半,开国百多年,虽女官寥寥,但女商不少,更有和离后的女子单独出来立户,独门独院过日子。
宽宥恣意的民风,让她过得如鱼得水。
只可惜风气虽开放,可男子一样三妻四妾,女子若如此,却还是遭人唾弃。
她前生受的教育,可忍耐不得这种事情,也就等着自己满了十八,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单独去官府申请立女户。
楚瑜轻哼一声:“你们这群笨蛋懂个屁,多看看男人,立了女户后,才好招赘……。”
“赘”音刚落,她亮亮的大眼就瞬间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老胡被她那么直白的话给吓到,正想板着脸训斥,却见她神色不对,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