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高挑少女,明丽的眸子濡湿温润,闪着惑人的光,一张粉扑扑的脸儿看起来亲切又可人,但是他却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果决之人,昨日说了要赶他走,今日竟也是一点挽留他的意思都没有。
分明是个心性凉薄之人。
这让封逸感觉心头莫名地生出一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来。
可是他也明白,这样的人若是重情起来,却也是最重情的。
“小姐,我希望能留在你的身边。”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道。
楚瑜一怔,随后微微颦眉:“逸哥儿……。”
“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封逸沉默了一会,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眼看向楚瑜:“封逸愿意跟随在小姐身边,请小姐收留。”
说罢,他一抬手,一揖到底。
楚瑜看着面前青年,却没有立刻去扶起他,只是擦了擦手,淡漠地道:“封逸,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的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我当做踏板利用,因为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一样都失去不起,如今你我还是朋友,若是日后你对不起我,那么我们不但连朋友都没得做,也许还会是敌人。”
她顿了顿,垂下眸子看着他微笑道:“相信我,你不会喜欢我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成为你的敌人,你想要的一切也许能在琴家那里得到,用你的才华与心机去成为他们的幕僚吧。”
她有她的底线,不容人侵犯与践踏,否则便是拼出命去,她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对曜司如此,对琴三爷如此,对宫少宸如此,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如果封逸打着靠她上青云,甚至为家族复仇的主意,她绝不奉陪。
他看不见面前少女的面容,但是不知为何,听着她的叹息,封逸却莫名地感觉到心中一股子凉意。
虽然她的声音如此轻描淡写,但是他却明白——
她必定说到做到!
封逸身形微微一僵,随后自己抬起身来,定定地看向楚瑜:“我想好了,请小姐收留。”
“就算从此你也只能做个管事?”楚瑜挑眉。
大元王朝用人不拘一格,并不阻止脱了罪籍之人再入科场,虽然百余年来,大部分这样的人都没有任何前途,没有人愿意录用。
但也不是没有惊才艳绝的特例。
她与封逸接触不久,就已经能感觉这个青年身上不同寻常的才华,这样在痛苦泥沼里挣扎的人愿意收敛他想要高飞的羽翼,甘于平凡。
封逸看了她片刻,唇角微扬,忽然抬手指天而誓:“封逸自愿追随楚瑜小姐一生一世,若是二念危及小姐,必定前途尽毁,尸骨无存,所爱者不得,所恨者猖狂。”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封逸竟然会发下这样重的毒誓,她迟疑了片刻,只再次轻叹了声:“好罢,你若想好了,那就留下来罢。”
楚瑜的话,似让封逸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看着楚瑜,忽然也再次一揖到底:“日后还请小姐多多关照,封逸相信小姐这等惊才艳绝之人,也绝不会这般平凡,更不会亏待手下人。”
楚瑜一听,觉得封逸这话里有话:“嗯,逸哥儿,然后呢?”
封逸忽然一抬手,手心向上在她面前摊开,微笑:“在下想了一个晚上,如我这般人才的月银至少八十两银子一个月。”
楚瑜唇角一抽:“你怎么不去抢呢!”
她当捕快的时候一个月才几两碎银,这货开口就八十两,她就知道身边跟着的这些家伙都是吸血虫!
……
听着封逸发了银子,霍家姐妹两就不干了,也闹着要楚瑜涨薪银,威胁若是不涨银子,她们就要把天工绣坊里看得过去的男绣师全部都用来采阳补阴。
楚瑜破了大财,钱袋子扁了,晚上回琴家绣坊的时候心情很是沮丧。
只是她没有想到,还有让她心情更不好的。
她才一进门,就看见一群眼熟的身着鹅黄色小袄的婢女指挥家丁带着各种箱笼和大包小包在角门处进进出出。
“这是干嘛?”楚瑜看着红袖迎面而来,立刻忍不住奇道。
这些婢女,不是南风织造那位缙云县主身边的么?
红袖一张漂亮英气的脸阴沉得快能滴水了,只不屑地冷哼道:“那劳什子郡主请出了廉亲王做说客,说是只小住十日,金姑姑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允了她进来。”
楚瑜:“……。”
那女人真是……比宫少宸还能作妖,也不知道住进来要生什么幺蛾子了。
一想到那个眼高于顶的县主觊觎她养的‘猫’,想要嫁进来,还对她这个小姑姑很是不敬,楚瑜心头就愈发不爽。
她耸耸肩,转头闷声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她就发现外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灯都没点。
楚瑜忍不住嘀咕——
那只野猫不会是忽然转了性子去招呼那‘冰肌玉骨’的县主去了?
越想越气闷,楚瑜索性转身进了内间,也不点灯,踢了鞋,随手剥了外衣一扔,径自往床上猛地一跳,准备钻进被子里先睡一会再起来吃宵夜。
却不想她这么一跳躺下去,一下子就压在一具修长的身躯上。
她身下瞬间传来一声闷哼:“楚瑜,你疯了么!”
楚瑜一呆:“金曜,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下一刻,床上另外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有些倦怠地响起:“鱼?”